“你说的很对,我一时冲动跑去质问柴盈又有什么用呢,我一没证据,二又打不过她,没有霜华剑在手,我什么也不是,我想好了,等到鸿雪醒来,我就去找洛一剑习武。” “找国师学医不好吗?”之淮看进念汐略显空洞的眼睛里。 念汐似是被冷水浇了一番,意识被收回体内,她苦笑,这确实是最直接的方式,但是自己怎的下意识就忽略了这个选项。 可能,可能是来不及吧。 念汐便也如是说了。 “来得及。”之淮气定神闲,从虚海拿出一个白瓷瓶来,“稀世神药,我这里正好还有最后一瓶,等给她用了,或许便能知道是谁下的黑手了。” 念汐伸手便要去拿,之淮却是一抬手,将那药举到了念汐拿不到的高度,柔声说了句:“我饿了……” “先把药给鸿雪用了,我请你去仙客来大吃一顿。”念汐站起身来,将那药瓶取了。 之淮背着手慢慢踱进梅鸿雪的房间,念汐早已握着瓷瓶等候在床前:“只要把盖子打开就可以了吗?” 她甚至着急地忘了问用法。 “我来吧。”之淮接过瓷瓶,装模作样地在梅鸿雪头顶顺时针转了三圈,又逆时针转了三圈,随后才拔出塞子,将瓷瓶倒扣在了梅鸿雪的额头。 实际上只要简单地拔出盖子就可以。 瓷瓶内的灵药便化作一缕清雾涌进了梅鸿雪的脑袋,在她脑子里运行一周天,径直往脑后淤血而去。 “行了,等上个一刻钟,她便可醒来了。” 念汐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来:“之淮,你真厉害!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谈谢。” “要谢的,走,我们去仙客来。” 察觉到了她有意无意保持的距离感,跨出门槛,合上门,之淮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你为何不问我为何受伤?” “你有你的生活,我只需要知道你无恙便可,多问岂不是很烦人?”念汐面上笑嘻嘻。 之淮希望她问,又希望她不问,最后原来是这样一个结果,他默默苦笑了声:“说得倒也是哦,我跟你开玩笑的,我还是有点累,让厨房随便送点小粥咸菜到我房里便好,你在此处守着梅鸿雪吧。” 说完,他也不等念汐反应,便径直往自己房间而去。 之淮的情绪有些低落,念汐站在原处望着他低头落寞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良久方转身离去。 就这样吧,就停留在此处吧,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之前。 梅鸿雪醒来的第三日,念汐便将她接进了宫里小住。 步辇经过东明宫外时,原本垂着眼,神思飘忽的梅鸿雪忽地抬了一下眼,余光瞥见一个绿衣侍女正在扫门前的落叶,红底金字的招牌就明晃晃地悬在侍女的头顶上。 她眼神微微一波动,旋即便又归于恍惚。 是的,梅鸿雪的脑袋受到撞击之后,失忆了。 步辇来到宝栖宫的时候,念汐已经扯着脖子在殿前等候了许久,步辇刚一停下,她便急急迎了上去。 “鸿雪,这边,我带你去东配殿,那里阳光绝佳,还有个灿烂的名字,叫朝明殿,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是照顾你的侍女寒露和霜降,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他们讲,他们有什么怠慢的,你就跟我讲,哈哈哈哈,不过一般不会,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呐!” 念汐在梅鸿雪耳朵边絮絮叨叨,这边介绍,那边介绍,难得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或许吧,这样才能减轻自己连累她失忆的歉疚。 “鸿雪。”想了想,念汐还是开了口。 “嗯?”梅鸿雪抬头,嘴里还嚼着念汐给自己夹的水煮牛肉。 “之前你一直想要找到你的生身母亲,信物就是你手上的那只镯子,你可否先把镯子给我一段时间,我试着去找找……” 梅鸿雪的脸上又显现出迷茫来,这是她醒来的这几天里,出现在她脸上的最多的神情。 虽然她想不起来了,但她还是依言把腕间的镯子退了下来交到念汐手里:“那便多谢公主殿下了。” 出了朝明殿,回到宝栖殿,凝珍关上房门,迟疑着走到念汐跟前,神色颇有些凝重。 “凝珍,你怎么了?” “……殿下,那个镯子……”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转身去了柜子里一顿翻找。 念汐被她吊着胃口,火急火燎地盯着她一顿翻找。 不多时,两只和梅鸿雪的牡丹镯子制式相仿的金镯子便呈到了念汐
眼前,只不过,念汐的这一只,上面雕刻的是水波纹。 “这……这是我的?” “殿下忘了吗?这是国主所赠的周岁礼啊,每位公主都有一对……” …… “那……那……那……”似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念汐紧张忐忑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月坤一共五位公主,梅竹兰菊外加一个念汐,念兰念菊和念汐年纪大差不差,尚未婚配,尚未生育。 念竹常年驻守边塞,不好男色,与驸马又是聚少离多,子嗣单薄,只有一子。 念梅与其驸马倒是恩爱非常,为月坤之表率,膝下已有二女一子,长女温安甚至比念汐要年长许多,一直被当做念梅的接班人来培养。 这样算来,梅鸿雪甚至要比温安要年长些许…… “这这是……二姐的吧……” “殿下,你怎么了,这……这是大殿下的呀……” 忽如晴天霹雳。 原来不是寻常的母女相认,抱头痛哭,这是动摇国本的,皇储之争。 念汐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然后起身去找之淮了。 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能力范围。 之淮听罢,双手环抱,笑道:“这简单,你把镯子的主人是谁告诉梅鸿雪不就行了,寻母竟如此容易,看来是天助你也!” “埋怨你怀疑梅鸿雪别有用心是我不该,毕竟你也是为我好,现在问题就摆在眼前,你别冷嘲热讽了……”念汐乖乖低头认错。 “好。那让我们来好好捋一捋。”之淮放下环抱着的手臂,见好就收。 “首先,我们可以先验一验这牡丹镯子的真假,排除有心之人仿造的可能,这个你找个打首饰的由头将司造找来,一看便知。” “如果是假,如何处理梅鸿雪,你自己决定。但是,这镯子极有可能是真,这个时候,不能忘记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镯子原不属于梅鸿雪,只是辗转落到了她的手里,而她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冒领了镯子背后代表的身份。 念汐歪着脑袋静静地听着,眼神里透着虔诚和崇拜,之淮被这眼神晃了一下心神,念汐及时出声提醒:“你说的很对,那万一鸿雪就是呢?” “好,我们继续假设,如果镯子确实就是属于梅鸿雪,那么便要秘密调查当年的真相,这取决于你大姐对梅鸿雪的态度。” 念汐微微透露出一丝疑惑来,之淮兀自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寻常母亲大多会为失而复得的孩子而高兴,但是你大姐不是寻常母亲,她是未来的月坤国主,她的长女未来也会继承她的位置,这是眼前已经维系好的平衡,梅鸿雪的出现无疑将打破这一平衡,引起动乱。” “而且你看,你来月坤这么久了,从没有听人讲起你大姐在找当年丢失的孩子,所有人都默认了温安公主的继承人地位。如果在时机不够成熟的情况下公开,难保有人会对梅鸿雪下手。” 听到此处,念汐眼神一跳。 “再假设得坏一点,人人都道温安是大殿下同大驸马的第一个孩子,深得大殿下宠爱,那么梅鸿雪是大殿下同谁的孩子?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不存在?如果当年是小产,那么梅鸿雪也确实不应该存在,这就跟假设违背;如果当年不是小产,一来有可能是其他人伤害了梅鸿雪,大殿下亲眼确认了她的死亡,但留下手镯作为陪葬,二来……” 之淮在此处停住,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也有可能是大公主出于某种考虑,亲自抹杀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念汐皱着眉头,满脸皆是不可置信,试问一个母亲是出于什么心理亲手抛弃自己的孩子呢? 这样的真相太残酷了。 若是如此,倒不如将牡丹镯子还回去,告诉她很抱歉自己无能为力,然后将梅鸿雪送离月宫,送得越远越好。 念汐这样想着,便越发领会到了之淮所说,秘密调查的深意。 “我相信鸿雪不会冒认,也相信这镯子不是仿品,那么……那么这要如何调查……” “这便是关键了,毕竟事关皇储,稍有消息走漏,说不定还能把居心叵测的帽子扣到你头上,这样你可就徒惹一身腥了。” 之淮下意识地转动着手里的青花瓷杯,担忧道。 下一刻,他又换上轻松的表情来:“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亲自去办,保准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念汐满心感激地将之淮望着,道:“好,你也要注意安全,此事过后,要什么酬谢你随便提。” “哦?这么大方,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了,毕竟你现在是月坤的九公主,财大
气粗是不是?”之淮单手托腮,笑眯眯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