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旎吹了会夜风,把烟蒂扔进天台拐角处垃圾桶,准备回去,听见门外有声。 “哟霍总您果然在休息室,底下开场啦,待会有个仪式还请您赏光上台。” 江旎原本搭上门把的手一顿,霍司臣在这? 她往外面看,是休息室,不由得皱了皱脸。 靠,早知道不跑这儿来了。 门外声音还在继续,听起来是主办方之一:“今晚闲听了几句,关启明导演说他女儿和您交情不错,那话隐隐约约,听起来倒有些不寻常的意思。” 玩笑语气,实则试探,圈内人脉与资源虽不匮乏,但狼多肉少,厚此就薄彼,没有人愿意眼睁睁听着别人攀关系扯大旗背,自己不借着玩笑刺两句。 霍司臣只是轻哂,未表明什么态度。 这头,江旎觉得社死,决定先不出去碰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因着那会晚会还没开始,她没关静音,这时郁和笙一通电话,将她暴露无遗。 清脆的来电声响彻天台,玻璃门不隔音,江旎只觉浑身的血都涌向头顶。 那名主办方好死不死循声来看,推开门:“哪位啊?” 江旎应声而出:“我,刚才觉得有点闷,上来透透气。” 霍司臣侧着身站在电梯口前,这时回头瞥了她一眼。 他着戗驳领深色西服,整个人鹤立俊挺,一派清贵斯,转眼顾盼间,周边再浮华潋滟的布置也硬生生沦为他的背景陪衬。 主办方多少还是有点说坏话被抓包的心虚,客气笑笑:“是小江总,咱一块下去吧?天台风大,你别着了凉。” 电梯到了,主办方谦让,霍司臣先进去,伸手拦住一侧的门,看向她:“江总,请。” 她注意到主办方微微瞪大眼睛,视线在他俩之间逡巡。 “谢谢”她进去。 进门时瞥见他随之落手,指节如冷玉画皮,p家定制款的表带下腕骨凸起。 一种窒息的沉寂。 主办方打着哈哈开启话头:“江总有什么有趣的新项目啊?” “一档方言旅综艺。”她笑了下。 主办方:“听着怪有意思的,咱很看好。” 说到这个,那个诡异的猜想不受控制地再一次冒头,她转向霍司臣:“关于方言题材,和……直播,霍总有什么宝贵见教?” 霍司臣正回着手机上的工作消息,和她对视一眼,又专注到界面上,只是客套:“不错,很有市场。” 江旎只好尬笑。 电梯的窒息几分钟结束,到一楼大家进入会场各找各自坐席。 不少目光看向才入席的三人,齐刷刷地追着霍司臣,也有些打量地看着江旎。 江旎落座后见旁边的人换成了郁和笙。 “你牛劲儿多也不至于提前去使吧?”郁和笙看了眼霍司臣落座的方位,回头说:“怎么还先找上了?” 江旎:“我迫不及待。” 郁和笙:“……” 台上过了三场演出,开始正儿八经的开幕仪式,各界大佬还有几位导演们上台,围着巨型奖杯亮灯,算是正式启动。 霍司臣从首排正中起身,系上一颗西服扣上台,被投在大屏上。 现场排山倒海一般,从嘉宾席到后场粉丝,不约而同爆出一阵呼吼。 江旎愣是吓了一跳,凑近郁和笙几乎是喊着说话:“他还有粉丝呐?” 郁和笙:“这叫绝对审美面前人类大团结。” 台上挨个简短致辞合影,启动结束后下台,关启明凑上去和霍司臣打招呼:“司臣啊,我那会看见你和江旎一起……” 霍司臣慢下脚步跟他并排走着,嘴角牵起,笑意却不达眼底,看上去是在友好寒暄,说出的话却让关启明一怔: “你觉得我们很熟?” 关启明停顿片刻,讪讪道:“不是,霍总……” 霍司臣先一步下台入座,关启明怕丢老脸,左顾右盼担心有人听了去,末了,又和另一位导演搭着话走进嘉宾席。 * 一晚上颁奖和表演结束,艺人走了大半,剩下留给创投演讲。 江旎总算等到上台,在大屏上展示她的概念。 从立项理念,到受众群体,再到合作平台,预算,拟邀艺人,风险预判及解决备案,依次介绍。 江旎逻辑清晰,直击重点的同时释放利益空间广阔的讯号,再来上几句艺情怀牌收尾,这是她
一贯的风格。 不少公司表示对这档综艺项目感兴趣,提问并当即抛出橄榄枝表明赞助甚至冠名意向,可就是没看到霍司臣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江旎回答问题已经过了时长,没等到他感兴趣也只能先行结束。 回到座位郁和笙看出她的心思,宽慰:“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当走个过场。” 江旎点头:“反正我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郁和笙:“今晚我那部影片获奖,要去庆功,霍司臣也去,饭局上找机会继续发挥。” * 晚会结束已近十点,江旎跟着郁和笙剧组去庆功局。 私人定制的中式菜馆,食材空运,现到现做,讲究一个新鲜。 包间宽阔雅致,进门拉一堵屏风,上面是荷石水禽图的苏绣。 艺人们素来有个心照不宣的规则,后台局素颜上桌,偏巧今天主演这几位靓男靓女都带了比颁奖礼还精致的妆,显然不是奔着庆功本身,都是冲那个人。 江旎暗暗好笑,看他们互相谦让但又眼巴巴盯着尽量能离上首近一点的位置。 不巧霍司臣进门又遇熟人,在楼下停留片刻,让助理一通操作,导演制片几个人坐了上首,剩余位置偏下。 江旎右边坐了郁和笙,左手边空着,有名艺人端着杯正要坐下,门打开,侍应生引着霍司臣进来,艺人不自觉退了一步。 满桌子齐刷刷站起来,几个主创又要忙着让位,霍司臣为免这套虚礼,随手拉了就近的椅子:“各位尽兴,不必拘泥。” 霍司臣脱了外套搭在椅背,落座江旎左手边,随意将手机放在桌上。 郁和笙眼神示意她不要急,江旎也做此想,但她一直求知若渴的另一件事确切需要一个答案。 正好一桌人互碰了第一波杯,江旎倒了浅底一杯酒,转向霍司臣:“霍总,谢谢你今天鼓励我的项目,我敬您。” 霍司臣轻笑,同样回敬。 就此搭上话,江旎微微向他侧身,问:“霍总平时会关注下沉直播平台嘛?比如某音之类的。” “偶尔。” “那你都喜欢什么内容?我也大概听听风向。” 霍司臣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桌面,他的号还是帮母亲注册的,用了自己的信息,她日常刷什么他也不多见。 “方言直播。” ?! 江旎手一抖,杯子差点碰倒。 如果真是他,那排除了骗子的情况,但现有情况更糟,她暂时不敢再问下去了,有人凑上来单独向霍司臣敬酒,她随之打住话题,眼睛却忍不住往他那瞟。 表面高岭之花一朵,私底下在她妈直播间骚话连篇…… 别是有什么大病吧? 江旎心一横,不如痛痛快快问他什么id。 大概是眼神太明目张胆,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霍司臣同一时间看过来,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里有几分不着痕迹的威压感,江旎只好先收口,眨巴眨巴眼睛,粲然一笑。 霍司臣勾了勾唇角:“既是饭局,先不谈公事。” 还真不是公事,是要紧的私事…… 江旎回以尬笑,捏着杯子,重生一计,解锁手机点进某音,在聊天记录里找到发过去一串消息: [整天睡一米八的床又有什么用?] [我就不能睡一睡剧组的水泥地吗?] [你管别人叫姐姐,对我的梦想视而不见是吧?] [嗯?男人,说话,不要给我装哑巴] 她发完,退出页面反扣过手机,左右各瞄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因为窥屏觉得她有病。 江旎随便夹了一筷子菜,装作埋头苦吃,暗暗观察霍司臣手机有无反应。 屏幕半天没亮,也有可能他没开非必要平台的提示。 江旎等着他看消息,却等来他手机上一通电话。 霍司臣接了电话出门。 钟芸:“司臣,钱包密码我突然忘了,是多少呀?妈看直播要充值了。” 短短一两月,钟芸女士刷礼物就抛出去近七位数。 霍司臣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嗓音沉冽:“妈,您砸钱该有个度,终归是陌生人。” “那个春华秋实她很像我以前的同学,不算陌生人,听她直播讲方言呀,就像回到以前那时候。” 霍司臣垂眸,思虑片刻:“有档方言旅综艺,您应该会喜欢,至于
这位网红阿姨,我联系本人,把她请到你面前?” 钟芸:“你别去打扰人家,就这样挺好的,行了,妈不和你说了,工作忙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霍司臣点进某音,连串的账单提示,这号从注册起一直双登,以防钟芸上当受骗。 他充了值,看见聊天记录里好几条新消息,又是那个红姐。 霍司臣甚至没有读,点进主页,直接拉黑,推门回到饭局。 他进来携了丝清冷气,重新落座江旎身边。 有人过来跟他搭话,江旎趁这个时候打开手机查看。 没有回复,再一点,显示被拉黑了? 江旎挑眼瞄了眼他,胡思乱想盘旋,他莫不是……自觉暴露,把她拉黑了? 不应该啊,她发消息的时候很谨慎,确保左右都没人看到。 忽地,左手边霍司臣的手机震了下,有消费提示,屏没有锁,江旎不着痕迹地看过去。 浑身神经像根皮筋被骤然拉紧。 他的页面上,明晃晃就是那个对着她妈发言暧昧的 江旎扭头,直白地迎上霍司臣的视线,目露挑衅。 怎么个事儿?还真想当我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