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周倜本人愿不愿意被这样“急救”,反正他现在没有任何发言的权利。 关山月也没想到自己几巴掌下去,他还真悠悠转醒了。 周倜有些疑惑,自己只是额头被人敲了一下,怎么现在两边脸颊都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这在哪儿?我的脸怎么这么痛?”他显然还没弄清现在情况。 面对周倜疑惑的目光,关山月也不心虚,删繁就简的把现在情况和他说了一遍。 周倜勉强跟上思路后,努力支起身子,坐着和其他人说话:“可是,阿凝还在里面。” “我知道。”关山月拍拍周倜的肩膀示意他安心,“你们先在这里待着休息调整,我回别墅里面看看情况再说。” “这可以吗?”周倜有些犹豫。 “没事,纪宁他们还没发现我已经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敌明我暗,我们有优势。”关山月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在这里还能给自己过一个急救,好歹能恢复一点生命值。” “也是。”周倜略带奇怪地挠挠头,“我生命值怎么又被扣了两点?你没说的话,我还没注意。” 罪魁祸首此刻打着哈哈出了门。 回到别墅,关山月就发现不对,纪家四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与之一起不见的还有阿凝。 关山月没找到一个人影,厨房还放着半成品的食物,看上去他们离去匆匆。为了以防不测,她还是从桌台上拿把银制餐刀藏在衣服里。 难道他们带着阿凝先行举行仪式了?关山月不由得如此猜测,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他们藏到哪儿。 另一边,阿凝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她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剥离,上升…… 经过一段时间的游荡,阿凝感觉来到一个虚无的空间,天地间广袤无垠,只有黑白两色。突然间就出现几个白色的人影,在自己面前飘来飘去,又号啕大哭。很快,她感受到自己不再能呼吸,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也逐渐失去,只能僵在原地,任由别人的哭声如同电钻般刺痛自己的耳膜。 最终,意识还是回落到自己的身体里,阿凝抬起眼皮,勉强看清周围有几个人影正在身边忙碌,可这个动作对她来说都越来越吃力,就像得了渐冻症的病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意识与身体逐步分离。肺部因为缺氧都开始变得灼热,在这种情况下,呼吸都成了奢望。 是的,阿凝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努力把她从身体中挤出去,自己就像个失败的将军——领土逐步失守,防线一溃千里。 这到底在哪里?她的大脑抱着这个最后想法陷入永久凝滞。 外面的关山月也在想同样的问题,翻遍一二楼后,她只能把目光投向从未去过的阁楼。 按照纪宁话说,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杂物间。 确实如此,从别墅外面看去,它甚至藏不下几个人,显然和之前贾诗婧描述的换魂仪式地点不一样。 最后的希望在这里吗?关山月踩着楼梯上去。 本来挂在杂物间上面的锁不见了!这愈发让她确定里面有猫腻。 推了下门,打不开。 透过门缝,关山月看到里面被人放了个木质门闩导致反锁住。 不等她做出下一个动作,安亚率先开口:“如果你通过一个困难成功的力量检定,就可以把门砸开。” “你以为我会过力量检定?”关山月嗤笑一声。 不等话音落地,她便猛地一脚踹到门板上,两扇老旧的木头门板晃晃悠悠地发出咯吱声响,趁着这个机会,关山月眼疾手快地将餐刀插进门缝间隙中,再向上一拨,门闩被轻松打开。 “你看,有时候,力量也不是万能的。”关山月略带骄傲地推开门。 安亚再次沉默。 令人失望的是,里面确实是杂物间,狭小的空间让关山月不得不弓着背前行,脚边都是破烂家具,一眼望去没有任何值钱货,灰尘还积了厚厚的一层,导致这成小动物的天下,蜘蛛和其他不知名的虫子肆意称王称霸。 角落靠墙位置的一个大衣柜吸引了关山月的注意。 “你说,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吗?”关山月像在和安亚对话,又像在喃喃自语。 她嘴上说着,脚步不停,靠过去后将双手都搭在柜门上。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所谓关仆人的地窖在哪里? 如果这个别墅历史悠久,以前主人自然有防御兵灾的打算,地窖藏人也是当时的普遍做法。但为了家眷能够第一时间躲藏,无论几楼都应有个秘密撤离通道。 再联想到自己在外面的观察,关山月敢肯定,别墅可以没有密
室,但绝对有一条通往地窖的密道! 纪宁所谓的翻修,或许就是将一二楼的密道入口封起来,只留下阁楼一处入口,再用杂物作隐蔽。 这样他们的蝇营狗苟就能瞒天过海。 关山月深呼吸一口,猛地将柜门打开——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出现在眼前。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要等队友汇合再下去吗? 关山月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丢出脑外,救人如救火,如果自己再折返一趟通知周倜,恐怕只能给阿凝收尸。 紧要关头分秒必争,关山月回到二楼房间取出手机就走进黑黝黝的洞口里。 手机发出的光芒,给她指明脚下的台阶,同时照亮密道的墙壁。 关山月得以看清上面的字,这是纪家的历史: 百年前,他们就在这里,不过一家都是原主人的家生子。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收留了个奄奄一息的老婆婆。醒来后,这个自称是华藏密教信徒的老婆婆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便传授他们一种永生法门——换魂术。 只不过当时纪家人谁都没在意,只当是婆婆老糊涂,说的胡话。 永生?不可能的。 紧接着,大疫降临,为了断绝传染,更为了自保,主人家将病仆都关在地窖中。在黑暗、潮湿的环境中,仆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活下来的人也是被饥饿和恐惧占领。 纪家人依靠同类的尸体与鲜血苟活,成了最后的幸存者。 直到有一天,地窖被打开了…… 久违的阳光照进这片人间地狱,但里面的人已经不再是人。他们疯狂地扑咬上去,将来查探情况的主人兄妹拽进地窖。 只是想活下去,又有什么错呢?纪家人想到当初的换魂术,他们在这里举行仪式,不知是否是上天眷顾,第一次便成功了。 于是,金蝉脱壳,改头换面,他们用另一种身份走出地狱。 尝到甜头的人们怎会轻易放弃?接下来,他们不断重复着这个仪式,□□对他们来说已经成可随时更换的衣服。 他们,永生了! 一路看完,关山月也走到地窖门口。 轻轻一推门,随着“吱呀”一声,地窖向关山月敞开。 里面点了些许蜡烛用作照明,四周有若干个竖起的东西,只不过被黑布盖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地窖正中央是个台子,阿凝和纪宁母亲都躺在上面,看上去不省人事。 果然,换魂已经开始! 毕竟他们这次只需要一男一女,在纪家看来,周倜已经被打晕扔在林中屋,反正猎物也跑不掉,便先拿更好处理的阿凝开刀! 正在里面忙活的纪家三人闻声望去,纪宁与关山月四目相对,见最后的秘密也被人发现,纪宁毫不犹豫地抄起一把刀就冲了过来。 “进入战斗轮!” 突如其来的袭击并不在关山月意料之外,她早有准备,见纪宁扑来,抬腿便踹在他小腹上,纪宁吃痛,重重地摔在地上。 看到自家人吃了亏,纪宁爷爷也提根木棒冲上来:“臭丫头!本来没选中你,你该觉得万幸,没想到你自己非要送上门来!” “对呀,”不知何时,纪宁也从地上爬起来,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关山月,“等我们完成大计,自会让你离开,谁能想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 他们两个人从两个方面夹击而来,关山月不敢硬拼,掏出餐刀格挡下一招便想往后退去。 毕竟身后通道狭窄,只容一人通过,他们人再多也不可能一拥而上,这样自己就能借助地形防守一波。 然而关山月却听到骰子的声音——守密人在骰暗骰! “安亚!你在骰什么!” 该死,祂到底想干什么?关山月已经顾不得开口骂娘,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无论祂检定什么,都有失败的可能,任何失败都有可能要自己的命。 “幸运,”安亚的声音多了些戏谑,“这次你是不幸的那个。” “卧槽!” 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关山月便感到脚下被什么绊住,是她后退的步伐磕到台阶,反而让自己摔一跤,直愣愣地趴倒地窖中间。 纪宁和纪宁爷爷看到这个状况都愣一下,但随即纪宁没有任何犹豫就将手中尖刀狠狠刺入关山月的肩胛骨。 剧烈的疼痛让关山月忍不住低呼一声,手中的刀也落到地上。 眼前的混乱让安亚心情愉悦:“你受到2+1d的伤害。当你生命值为6,会陷
入重伤状态,重伤后每回合进行体质检定,检定失败则陷入昏迷。” 关山月看一眼自己的血条,心中叹息一声。 本来就十一点生命值,没想到对面一刀就砍掉四点,让自己距离重伤不过一线之遥。 但因为趴在地上的视角,反而让她看清黑布里面的东西——镜子! 伤口的不断失血让关山月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大脑的思维也变得迟钝许多。 纪家人不喜欢照镜子,可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个镜子?还用布罩起来?关山月感觉自己摸到最后的法门。 可还没来得及有其他动作,她就听到脑后传来恶风。 定然是纪宁爷爷来补刀。关山月有些不甘,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睛。 可惜还没来得及验证自己的想法……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关山月回头一看,是周倜帮忙挡下致命一击。 “幸好我们来得及时!”周倜感叹一句,真是因为看关山月迟迟没有回去,他和贾诗婧便按照踪迹一路找过来,没想到刚好看到这一幕。 “你们来得刚好,”关山月捂着伤口从地上爬起来,“我们能反击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前失败的幸运检定虽然让自己遭受猛击,但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让她想通个问题。 关山月窜到一面镜子后面,猛地扯下罩在上面的黑布,同时对另一个方向的贾诗婧大声喊道:“镜子!” 最开始,贾诗婧就说过换魂后会有一段时间的灵魂不稳定。关山月便在一直思考这到底是为什么。直到自己看到甬道墙壁上的记录说换魂术需要先压制容器灵魂,削弱原身认知。她这才明白,地窖对着摆放的镜子是为了形成镜宫,混乱人们的视线和意识,蒙上黑布则是为了贾诗婧——那个假货贾诗婧。 她刚换魂不久,面对镜子还有可能造成认知混乱,所以纪宁他们特意先用黑布蒙住,等仪式不需要贾诗婧,再拆开。 纪家不安镜子也是这个原因!他们四人总有人需要避嫌镜子,干脆全家都不安镜子。 而现在,这个弱点被关山月抓住了。 贾诗婧虽然没想到这些原委,但也会照猫画虎,学着关山月做了一样的动作。 巧的是,还在案台旁主持仪式的假贾诗婧也因为关山月的呼喊抬起头来,正好面对被贾诗婧掀开的全身镜。 一瞬间,假贾诗婧像是木偶人般僵住,紧接着她开始破坏手边的任何东西。 可她旁边就是纪宁妈妈和阿凝的身体,如果在这关键时刻容器被毁,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纪宁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妹妹魂飞魄散,他不得不放弃关山月,反而一个箭步冲回去拦腰抱住贾诗婧,企图控制住她。 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将自己的后背完完整整地暴露出来,本就对纪家满怀怨恨贾诗婧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要命般提着斧头砍过去。 纪宁爷爷想拦下贾诗婧,却被周倜伸脚绊倒。纪宁背后没长眼睛,自然看不到,却本能地感受到危险想左右闪避,可怀里的人拖慢了他的速度。 贾诗婧一斧子结结实实地砍到他背上,甚至还因为用力过猛,导致斧刃卡到骨头里,一时拔不出来。 纪宁闷哼一声歪倒在地上,关山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用脚踩住他后背,双手握紧木柄,将斧子拔了出来。 “这一刀,是还你的!”关山月手起刀落,纪宁的脖子因此都断开半截。 鲜血喷涌而出,洒到关山月的脸上,让她视线都变得猩红,整个场面如同修罗现世。 无论是人物卡职业还是本身,关山月都是个鸡都没杀过的学生,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哪怕知道躺在地上的纪宁并非外面世界活生生的人,但鲜血在斧柄和自己手掌之间那黏腻的感觉还是让她分外不适。 “面对眼前血腥的场景,恶心、恐惧,各种情感一起涌上心头,进行san hek,成功减1,失败减1d3。” 突如其来的扣san让关山月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让她没注意到假贾诗婧已经恢复,更没来得及躲闪开来。 假贾诗婧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躺在血泊之中,满腔悲愤与怒火无处发泄,直到她看到了关山月。 她扑到关山月身上,冲着小臂狠狠地咬了下去。但很快她就松开了嘴,整个人都瘫软无力地滑了下去,站在她背后的老人随之露了出来。 “解决了。”贾诗婧抽出插在假贾诗后颈的餐刀,又在身上擦擦,拭去了血迹。 对她而言,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就像是“我杀了我自己”。 纪宁爷爷没
想到转瞬间自己就变成了孤家寡人,但在三人的围攻下,他最终也倒在地上。虽有万般不甘,眼神里面的光彩最终还是褪去了。 地窖里的尸体躺得横七竖八,渗出来的鲜血将地面浸红,显出一种诡异的深红色,浓重的血腥味在这个密闭空间内久久散不去,令人闻之欲呕。 关山月想处理一下,但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般,连动一动手指的力量都没了。 她明白,纪家人已经死绝,这场戏也该落下了…… 自己和周倜活到了故事结局,但阿凝就没有这么幸运。 因为仪式已经举行了大半,阿凝的灵魂早已被挤出去。如果将她的身体比成一个房子,建筑外观虽然完好无损,但内里早已空荡荡。 阿凝——她也成了游荡在这里的孤魂。或许等到模组重启,当她再看到同样被绑到这里的其他人,也会发出哭嚎。 “我们现在怎么办?”周倜问道。 关山月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一把背起阿凝的身体:“把她的身体带上去,找地方埋了。” 纪家人作恶多端人,让他们暴尸在此没什么,但关山月不忍心看着同伴的身体被虫蚁啃食。 等埋葬了阿凝,阳光几乎要从大地上消失,似乎是太阳也不忍心看这一场惨剧,才要躲到地平线下面。夕阳的光照在贾诗婧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斧子上的血迹也变得波光粼粼,看上去她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关山月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躺下,掏出手机,看了眼信号——已经恢复大半,看来安亚之前没骗自己。 “我准备报警,叫人过来,这样等桥修好,我们就能出去了。” 忙完一切的关山月觉得无比疲乏,哪怕是躺在草地上,也快要睡着。 贾诗婧看着自己的坟墓神色悲哀——她把自己的身体也带了出来,埋在阿凝的旁边。 “你们走吧,我留在这里,我会把这里都烧了。”贾诗婧准备一人揽下所有罪责。她回不去了,现在的身体仿佛就是一座牢笼,把她永远地困在里面;她的灵魂、她的一切和身体一起已经被埋葬到这里。 看着贾诗婧,关山月什么都说不出来,僵硬地点了下头,最后才吐出来两个字:“好吧。” 太阳彻底落下,标志着一切已经结束,至于后续如何,就交给警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