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
待到快到子时,酒客尽兴而归,只等章徊迎亲贺礼时,才发现其不见了踪影,先才谁都以为他事务纷繁,在外与宾客交谈,直至锣鼓敲向,喜娘来报,正与卫夫人交谈的允荷才回过神来。又听门外议论阵阵,允荷美眉蹙起,一把将喜帘掀起。
“那现在呢,现在人找到了吗?”
今日是卫章两家姻亲,不论是何幺蛾子,只能说丢双方脸面,自己这做新娘的,也要被人诟病。下人皆是身着红服,此时却是怎也喜庆不起来,正训斥着,又有几人接连而至。黑着脸的卫夫人踱来踱去,不耐道。
“怎么回事!姑爷呢!谁看见了!”
众人俱都是摇头。允荷一愣,想了想问。
“那有谁看见毕硼了!”
见没人吭声,允荷抿了抿朱唇,宾客谈头论足的猜测愈发激烈,顾不得许多,允荷烦躁地扯了扯衣裳,正欲换下,却已见卫老爷带着一干人进了来。
“爹——”
卫老爷抬手制止她,脸色也不好看。四下巡看几眼,肃气嘱咐道。
“不许嚼舌头,不许伸耳朵。”
说罢,又看了眼卫夫人。挥袖道。
“为父去稳住场面,你们赶快去找!务必将人找到!”
事关卫章两府,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卫老爷拂袖而去,卫夫人没走多远,允荷便已将换上便服追了出去,呼道。
“我跟你一起!”
事实上,因关锦之事,章徊半年前已久居卫府,允荷下意识想到的是其居所,位于卫府径道小路的别院,人手不足,允荷独自匆忙而至,自己家,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何意外发生。何况,是因婚宴被装潢得富丽亮堂,一览无余的别院。
“章徊,章徊……”
允荷耐着性子,从最初的不耐已演变为如今的懊恼,这人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刻掉链子实在叫人生气。
“姓章的,章徊……”
允荷推开别院木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泥石味,正似雨后那种新鲜和野性,窗内亮着盏灯,允荷轻哼了声,就知道他在这儿!
于是也将先才那味道抛诸脑后,也不敲门,抬脚踹了进去……
“啊——”
一声惨呼自内传来,动人心魄,允荷脚踩泥血,仿佛踏进了一条血河,那只庞然大物蠕动的身躯背对着她,听闻这声尖叫,口中几拳大的脑袋愣是掉落在地,几个翻滚在允荷脚边,正是被啃了几口,血迹包裹的章徊……
而比那东西高半丈的床沿上,是半截尸身,身着的红衣与血色交织,每日与章徊朝夕相处,允荷心下自然明白!
允荷一动不动,离她只有半寸的首级似炸弹般,她连手指都颤抖得发软!
透过指缝,那东西已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允荷后退了几步,抵抗住房门,刚一松手,一张血盆大口已直冲了上来,她生硬的身体来不及躲闪,眼皮一掀,后仰中眼前黑了神。
……
灵泽锋利的爪子自允荷白皙如雪的脸颊上划过,正在其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时,一声萧音传自,它竖起耳朵,前爪一握,自窗台跃了出去……
离开卫府时,凝萱还是晕乎麻木的。
直至到达悦塞客栈门外,烛火灯,再漆冷的街巷也有彻夜通明的落脚处,然她周身仍是漆凉冷涩,好似蒙上了一层霜,怎么也暖和不起来。章徊死前瞪大的双眸一遍遍浮现在她脑海中,将她从即涣散的意识清醒过来。
“真的不会有事吗?”
房中,孤灯闪影,凝萱望着那把躺在桌上的长剑,几次都有想要取来的冲动,她杀了人,杀了人,“杀人”这样的字眼对她来说太过陌生,也太过恐惧。
说这话时,凝萱露出的脖颈上渗出密麻冷汗,久坐的她仍无法平静内心。若不是易寒带她出来,她是会自我了结的吧!
她紧盯的这把剑被人拿起,紧接着坐榻一沉,易寒已坐下。
“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
凝萱浑身颤抖,抬眼与他对视,此时的她已顾不得审视他眼中的情绪,她知道,不是易寒,不是他,是自己……
凝萱又想说什么,却听他发出声清晰可闻的叹息,继续道。
“‘悬针匕’是星寥门之物,就算杀人,也轮不到你!除非,是我!”
凝萱第一次在他的平和语气中听到一丝关怀。
“所以,别担心了。”
与他平视的视线微微下垂,凝萱个子恰好到他刚毅硬挺的胸膛,他咬咬唇,眼泪掉出来,下意识出口。
“你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