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宫里,烛光高照,大太监全福俏俏进了房。
夜已经很深了,太子殿下却衣饰整洁,他眉头紧皱,面色沉郁,静静的伏在案上写字。
大太监全福低声禀报:
“右都御史大人高大人漏夜送了手过来,愿为殿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还有,”全福贴着耳朵悄声说道,“孙统领来报,那人已经找到!”
太子提笔的手一顿,眉头舒展开来,他掷了笔,阴阴笑道,“好啊!好,母后在天有灵,瞧着儿子给您报仇!”
他在殿中走了几步又坐到案前,听着窗外的雨声风声,蚀骨的恨意浮上心头。
太子今年十六岁,比林贵妃的温慧公主大了一岁。
先皇后难产去世,太子刚刚九岁稚龄,却能护着五岁的妹妹彭城公主养在太后膝下。
全福不敢小觑,躬着的身子更弯了,像一尊雕像,不敢接话。
小太监在门口怯怯禀报:殿下,太子妃娘娘给您送了夜宵来了。
太子收了笔,从案前走到门口,浑身的气势一变,犹如脱胎换骨,顿时没了乖戾桀骜,变成温尔雅的储君。
太子妃美丽高贵,是先皇后在时定下的,已经致仕的夏阁老的孙女。夏家百年世家,人才辈出,夏阁老更是才能卓着,历经三朝不倒。
她华服高髻,明艳大气的一笑,烛火似乎都亮堂几分。
“太子殿下忙于政务,夜深了,也该注意休息,这是臣妾亲手做得益气凝神汤,殿下尝尝。”太子妃行过礼后,素手轻捧,接过宫女奉上的汤饮。
太子殿下坐到桌前,拈起勺子喝了一口,“有劳太子妃了!”
太子妃温柔的瞧着太子殿下,见他嘴角沾了水渍,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的揩掉,太子殿下一顿,抬眼一看,就见太子妃关心的眉眼。
太子殿下刻意忽略那关心,捉住太子妃的柔荑,放到嘴边轻轻一吻,轻佻的笑了,“夜深了,安置吧。”
太子妃面色绯红,太子瞧着质彬彬,斯有礼,床上却是霸道凶狠,横冲直撞的,恨不得吃了她。
他们夫妻伉俪,表面情深,太子也没有侧妃,太子宫的女人只有她一人,太子待她也是温和有礼。按理儿,她该觉得日子蜜里调油满心欢喜,太子妃却总觉得走不进太子殿下的心里。
他们虽然从小定亲,见面的时候却少,成婚也不足半载,太子妃面色娇羞得被太子抵在榻上时,模糊想到,想必是太子忙于政务,巩固政权,无心儿女之情吧。
祖父曾说,太子处境艰难,要她多多抚慰宽解他。
她费力抚上太子的额头,哆哆嗦嗦想要抹平太子那紧皱的眉头,太子沉沉一笑,便让她坠入情潮,软成了一汪水。
后宫之中,林贵妃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影月纱制成的帐子,朦胧柔和的透出一点点月光,她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玉指纤细,滑若凝脂,她又抚上脸颊,光滑柔腻,宠冠后宫多年,这张脸应是极美的。
夜深寂静,只有漏壶“滴答滴答”的声音,凝神细听,又似乎只能听见心跳。
今年她三十三岁了,入宫二十年,不年轻了。
后宫的嫔妃不多,出头的早已经化作白骨,如今姐妹们一起,大家都安安静静一派和气。
仁宗上了年纪,来后宫的时候更少了,后宫的夜晚似乎越来越寂静了。
林贵妃又翻了个身,偌大的拔步床只躺了她一个人,刚进宫侍寝的时候,青葱华年,容色倾城,仁宗和她抵足缠绵彻夜欢好的画面似乎还在昨天,眨眼就过去二十年了!
二十年,皇后在水银冠冢里躺了也有七年了,可笑的是,她从林妃变成林贵妃只用了四年,皇后薨逝,她后宫独大了,离后位仅一步之遥,她竟然等了六年了。
皇后在时,仁宗仁宗皇帝沾花惹草流连花丛,皇后走了,仁宗忽然情深念起发妻了。
寂静凄冷的雨夜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间屋子,她面色狰狞,娇媚的容颜逐渐扭曲,再怀念也是一具尸骨了!又能如何!
她有两个皇子,再难熬也熬过来了。
门口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大宫女柔声说道,“娘娘,得全公公有事禀报。”
林贵妃心里一突,忙坐了起来,宫女撩开帐帘,烛光照射进来,刺痛了她的眼。
她眼睛一眯,缓了片刻,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盏,这才披了衣襟朝外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