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不知道,那天她乐呵呵的看着别人磨刀的时候,那心心念念的师父正面临着人生最艰难的抉择。 半年的过得很快,她被养得很好,原本细长纤细的手变得了白白胖胖,脸部的线条也日渐丰腴。 前几日刚到期限,她就迫不及待的运功内探,惊喜的感觉自己真气中掺着一股平和的内力,功力似乎比之前精进了几分,她听凌消讲过,受伤时喂了她千伤丸,暗叹这千伤丸果然神奇,疗伤之外还能增加功力,若是知道哪儿能得到这种好物,必定多弄上几颗,打架前吃上一颗,岂不美哉。 这个时候早已入了冬,不同于西川的干冷,南都的冬天,是刺骨的湿冷,室内的温度比屋外还要低,因在水牢待过一段时间,她变得特别畏寒,即使裹在厚厚的锦服里面,手脚也是冰凉的,还好楚子叶知道她自小身体弱,贴心的生了很多火盆。 隆冬暖室,再配上那傲然开放的白梅,这闺阁女儿的日常一幕,是她回西川后多次梦见的场景。想到这儿,她拿起小几上的剪刀,轻轻修剪了白梅上的一个枝桠,这时,有人掀帘进来,她望向门口,立刻堆上笑容,犹如一个稚嫩的邻家女郎,脆脆的喊道:“阿树,你回来啦!” 楚子叶提着食盒,虽然满身寒气,但是看见到那张甜甜的笑容,便觉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意,心想大概这就是所谓伊人在旁,万事皆可休了吧。他一边大步向桌边走去一边神秘道:“落儿,猜猜,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说罢,也不等她回答,揭开了食盒。 花落一听是吃的,高兴的踱到桌前一看,喜道:“和乐楼的点心”,立刻拿起一块,想到了自己日渐圆润的脸,又放了回去,转身坐下,沮丧的说道:“不吃了不吃了。” 子叶摸摸她头道:“真的不吃?这可是和乐楼的点心哦?有人真的不吃的话,我便叫楚平拿去给府上的人分啰!” 她明显在犹豫,又看了眼那桌上的点心,吞了吞口水垂头道:“我都快胖得跟球一样了,倘若此刻有人来找我比试,我只需滚一滚,将他压在地上,便赢了。” 子叶哈哈哈大笑,拈起一块梅花糕,塞到她嘴边,轻轻哄道:“胡说,我家落儿很美,一点都不胖。再说,这世间女子,为何要被高矮胖瘦这种无端的判定裹挟,须知人能存在这世间,已是不易了,你看不见的美好,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如珍如宝的美好。” 她听子叶这样说,迟疑的问道:“果真?” “当真!” “唔,那,那我就今天再吃最后一次。”这次毫不犹豫咬住了那块梅花糕。 楚子叶听到此话,又笑了一声,然后宠溺的看着她吃着那些精致的点心。此时此刻,他多希望,往后的时光一直都是这样的安静平和,只是想到刚才的消息,心里似乎有种不详的预兆,还是开口说道:“落儿,有个消息要与你讲。” 她抬起脸,嘴边还沾着一抹糕饼的残屑,满是疑问。 子叶拿出手帕,仔细的将那残屑擦掉,脸上露出自责的表情,他是多么不想让她失望,却又不得不让他失望,只能故作淡然的说道:“前日我拜托一诺坊打听凌兄的消息,今日回话了。” 她赶紧扔下手上的那半截糕饼,急问道:“如何?” 子叶只得实话说道:“回了四个字:无迹可寻。” 她不信,拉着子叶衣袖追问道:“无迹可寻?怎么会无迹可寻呢?一诺坊的探子星罗棋布,比漕帮还要厉害,怎么会没有消息?” 见她这样,子叶安慰道:“放心,凌兄定然没事,若是有事一定早就透出消息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半年时间,自己仿佛又变回了若干年前南都钟府的那个表小姐,在他人的宠爱下,每天过着衣食无忧,万事不愁的日子,单纯又简单。可是,那些经历的总总,终究会时不时的提醒她,她已经不是那个表小姐,亦不是西川的花二小姐了,她是那个江湖上的青衣刀客,早已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而子叶的话,瞬间又将她拉回沉醉了半年的幻境,她顿时思维清晰起来,用力的将手攥成了一个拳头,像是安慰自己般的说道:“师父是最守信的人,不会无端的失约,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将他绊住了,我且再等上几日看看,还要拜托你再去多去几次一诺坊,若有消息,不管好坏,定不要瞒我。” 子叶点了点了头,有点担心的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多说什么,便出门吩咐去了。 第二日卯时不到,她便起床,开始练功,冬日的寒气凛人,风刮得人耳刮生疼,可是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在伤口和死亡面前,都不算什么。 等了五日,她也足足练了五日。 第六日,她决定亲自去问消息。 天刚亮,她换了一身之前江湖行走的衣裳,出了门。
一诺坊,位于城中最繁华的朱雀街, 据说它的规矩是:但凡想打探消息,需付上百两的定金,有消息后会有人通知去取,取时付上九百两尾银,这就算是完成了一单;若是没有消息,可选择继续等,也可以直接取消交易,定金自然也会退回,不过,好像还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返还过。 此刻,她正站在这一诺坊的门口,看着门口两旁挂着金光闪闪的招牌,心里一叹,果然是一个消息值千金的地方,想自己还在南都时,还没有一诺坊,没人注意到它是何时冒出来的,短短几年时间,便名动天下,可见背后经营它的人是相当有实力的。 未作犹豫,直接踏门而进。 掌柜是个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听到有人进来,拿起桌上的叆叇,笑眯眯的对她道:“客人是定还是取?” 花落摸出对牌递过去,掌柜赶紧接过,顺着号码找到另外一块对牌,将两块对牌合起来,竟是一把完整的钥匙,然后说道:“请客人稍坐”便拿着钥匙进了里屋。 不一会便见他手上拿了那物出来,还捏了一张纸条,说道:“啊,真真是奇怪,数日查探,居然也只能查到这一点点,客人,您看是是否继续,或者是直接领取定银?” 听到如此说,她顿感失望,看向那张字条,掌柜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一边将字条给她一边说说道:“喏,这个给客人,按照我们的规矩,没有查到下落就算不得交易成功,若是您不想再等,这定银是可以退的。” 只见纸条上写道:“凌消,身世不详,师从谢安卿,半载前至南都,滞留数日,出,北行红岩,迹无踪。落款上是:北朢分堂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