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王梦嫣然一笑,“我以为,尸体和凶手双双送到眼前,那种情况下,再无能的警察也该知道怎么做,而你们……”
丛明晨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
赵波澜的后备箱里放着冯大石的尸体,如果凶手不是他,那必然是被人陷害。王梦既然自认凶手,那这套说辞早晚都会来。所以她不意外,反而以一种占上风的口吻抢道:“而我们恰恰不是你口里那种无能的警察!我们坚持找证据,而不是像你以为的草菅人命!”
她说得理直气壮、慷概激昂,好像完全忘了当初罗浩放赵波澜时她是怎样抱怨的。
王梦看着她,面孔冷静而眼神意味深长,像是正对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生出新的看法,所以用某种具有穿透力的目光打量她,看她的里面。
丛明晨被盯得很不自在,心里却不无得意。因为,不管怎么说,王梦是骆马湖上老谋深算的角色,能被她这样打量,可见自己并非无能之辈;至少刚才那几句说得正中要害,以致令王梦刮目相看!
她年轻气盛,心里的得色不经掩饰地体现在脸上,更进一步向王梦道:“我猜,你就是知道我们不无能,早晚会查到你们姐弟头上,所以才匆匆找到魏勇跟他做交易,以便为你弟弟王挺谋求后路,要不然也没有今天的局面!”
王梦不出声地向她一笑,然后转头望向罗浩,等他反应。
丛明晨看她败下阵来,更得意,尤其余光瞄到师父在看她——罗浩那个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丛明晨一度想,他那样的人,被砸到脚十有八九都不会吭声;所以这会儿既肯赏脸往她这边扭头,可见对她这个徒弟相当赞赏。
因此,她微挑下巴,向王梦道:“我说得没错吧?”
王梦不答反问:“你听谁说的?”
“那你别管!”丛明晨露齿笑,自以为占了上风,“我当然有我的路子。”
“你的路子?”王梦鼻子里“哼”一声,不留情面地点破:“是石波告诉你的吧?”
丛明晨吃惊对方竟然会知道。
王梦继续道:“那小子向来油腔滑调,尤其仗着副好皮囊爱骗人!中招的十之八九都是你这种小姑娘,花痴到猪油蒙心,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哪有!”丛明晨嘴硬,但到底心里虚,没忍住往罗浩那边看。
见罗浩眉头皱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更虚,脑袋里高速运转,想:师父在想什么?难道赵波澜说得不对?又或者……正被他说中!师父已经知道王梦和魏勇的交易,只是不肯告诉她。可,如果只是她猜到的这些,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呢?难不成师父也……
她正得意到兴头上,被王梦一激,方寸大乱,一通猜测,全无逻辑。
糟七糟八地想了几想,心里更乱,眼皮突突地跳,不得已抬手挡住,却听王梦说:“不过他这回说得对!”马上又放手下来看她——
只见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仿佛将她的得意和尴尬全看进去。而眼里那抹笑意,更直达她内心,将她心里的猜测和不安也看个透。末了,她还故意拿腔作势地逗她:“我卖了几个名字给他,他答应保我弟。怎样,还算公平吧?”
丛明晨心中大乱,应激做出全副武装的脸来,轻易不肯再开口。
“好了。”伴随着罗浩开口,他的身体也向前正了些,刚好将屋里不断聚拢的不安气氛驱散。等丛明晨和王梦二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更不苟言笑地说:“你杀冯大石的凶器呢?”
王梦一愣。
丛明晨也一惊。
刚才围绕着赵波澜说了半天,她早把冯大石的案子默认为完结,此时听师父提到凶器,才想起还有个这么重要的证物没有问。
亏她和王梦一阵拐带,师父竟然还没把重点忘了,不愧是她师父!
由师父这一问,丛明晨心里顿时有了主心骨,不再为被王梦击败发窘,而是双目炯炯有神地盯向王梦,看她怎么说。
王梦做个深呼吸,镇定心神后方道:“我捡了根网线,勒死冯大石后,便一道扔进了车里,但后来往石波车上转移尸体时留了下来……”
“在哪捡的?”罗浩步步紧逼。
“就那旁边……那河边就是个垃圾场,什么都有——”像是忽然想起多说多错的道理,王梦突然住了嘴,一顿,改口道:“那东西应该还在我车上,就是我弟这些天开的那辆,他向来管开不管收拾,你们不妨去找找看。”
到这一句,又恢复了镇定,不急不忙地看着罗浩,眼神很定,透出心里颇有几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