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萧遥在旁插科打诨,荆棘才没干出什么血溅当场的冲动之事。
但荆棘却是最听不进劝之人,别说是东方未明,就是师父无瑕子的话,大半也是听过便罢,偶尔还要干出几件,故意跟师父顶撞之事,才算痛快。
东方未明不劝还好,这一开口相劝,反而激发了荆棘的倔强,说什么也要将魔刀也弄到手,说着拔步便往山顶奔去。
萧遥见荆棘如此蛮横无礼,本来心中有气,但见他轻功犹在自己之上,尤其是打得方云华昏厥闭气,武功小一辈中,只怕无人能及,因此也不敢激怒于他,心想如今有了这么一大煞星,本来与魔教周旋,该当多几分指望,没料到此人横空捣乱,生怕魔教诡计不成似的,不由得甚是恚怒。
荆棘回头望着萧遥的脚步,冷笑中也带有三分赞许,但见东方未明连滚带爬的德行,却又心中着实轻蔑,着实不愿与之为伍,既不愿他给逍遥谷丢人,更不愿给自己脸上抹黑。
东方未明在萧遥的提携下,好容易到了山顶。荆棘已和人动上了手,其中有绝刀门的聂齐,八卦门的商仲仁,长虹镖局的关伟,此外还有四五人,却都不识。
斗了好一会,东方未明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不识的五个人中,有一个是在白马寺中跟自己交过手的,叫什么郝虎,乃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余下的四人面貌却全不相识。
萧遥却识得,年纪最大的叫王虎,外号无敌金刀,一手紫金鬼头刀,向来是武林一绝,只是他年纪甚大,已过四旬,按理说该当自重身份才是,纵然想要夺刀,也不至于不顾身份,更何况风声如何传出来的,背后定有魔教推手,可怜他一把年纪,连这点计谋也瞧不透,也是无能至极了。
一头白发的中年人,姓尹,江湖上有个诨号叫做“卧龙宝刀”,传闻此人诡诈百出,能在即将落败之时,忽出奇袭,反败为胜,乃是江湖上的下三烂,没想到也眼红心热的前来夺刀。
至于剩下的两个人,乃是华山派的一对师兄弟,一个姓葛,一个姓陶,乃是华山派上一辈收的关门徒弟,他们参研反两仪刀法,已颇有心得,但与掌门曹岱关系甚恶,平日深以华山派弟子为耻,因此行走江湖之时,用的都是未入门时的称呼,平时也不称师兄弟,而是以结义兄弟自居。
但他们这路反两仪刀法可着实不凡,双刀联手真的克制的荆棘的刀剑施展不开,也是荆棘刚刚经历了一场剧斗,力气已然大减,在八人的围攻之下,渐渐难以反击。
东方未明见事不对,忙奔前劝阻,可九人刀气纵横,岂是东方未明好言所能劝下,但好在之前聂齐念及东方未明恩情,刀法先就缓了下来。
可荆棘可得理不让人,见聂齐退避,反而刀剑齐施,要拿他第一个祭旗,东方未明挥棒一挡,腾腾腾连退三步,与聂齐都退了下来,荆棘怒极,百忙中还是瞪了东方未明一眼,意思是说:“你这小子吃里扒外,竟然相助外人。”
聂齐道:“东方兄弟,又亏得你救了我一次。”
东方未明摇头道:“这人是我二师兄,他得罪了聂兄,我替他给你赔罪。”
聂齐黯然道:“要是早知道他是逍遥谷门下,我一开始就不会跟他动手了,东方兄弟,你不是还在帮芙蓉坊准备饭菜,怎的也来乐山了?”
东方未明来不及跟他多说,忙对萧遥道:“萧兄,咱们可得快想个主意,聂兄有心眷顾,余下的八人,可得如何劝解下来。”
萧遥摇头道:“大伙群策群力都来不及,还要为了这什么见鬼的破刀,争得头破血流,哎。”他一声长叹,显然也是毫无办法。
正在此时,荆棘左手太刀被商仲仁一挡,尹世允猱身而上,一刀刺向荆棘腋窝,荆棘右手佛剑乃是新得之物,运使尚不灵便,竟然无力抵抗,东方未明冲上前去,一棒朝尹世允手腕砸下,尹世允不愿斗个两败俱伤,手中柳叶刀反向上撩,想要挡开东方未明的一棒。
可圈子里斗的何等紧凑,荆棘稍缓得半口气,一招“走剑行刀”竟然踹中尹世允胸口,将他踢得飞了出去,这一招也是险极,是百忙之中偷袭而得,其实冒了极大风险,多亏东方未明铁棒炫目,不然还真就未必能够一击中的。
关伟之前与荆棘斗的甚是激烈,见东方未明加入战团,先是一愣,本可一招“转身劈刀”对着荆棘颈后斩来,可一来八人本是为了夺刀而来,各人互有心病,荆棘这个大敌一去,难免另生争端,二来东方未明曾助关伟抗敌,虽然最后仍是不敌,但是这份恩情犹在,哪能为了夺刀,就伤了逍遥谷的人,因此反而退了一步,而荆棘与尹世允相斗正急,也并未对关伟赶尽杀绝。
东方未明这么一到,聂齐,关伟纷纷退下阵来,尹世允被荆棘一脚踢中,手中单刀飞了起来,余下六人忽然一跃半空,都去抢刀,毕竟属荆棘身法最快,这柄单刀终于还是落到了他的手中。
荆棘一得新刀,立时将手中太刀一抛,随即用新刀猛斫,先将商仲仁的八卦刀斩断,随即华山派的师兄弟,也被他砍伤,只剩下王虎尚在勉力支撑,眼见不过数招,也是要伤在他的刀下。
哪知斜刺里寒光一闪,却是不理会王虎死活,猛往荆棘头顶劈落,荆棘身在半空,根本无法闪躲,只能以魔刀,硬架对方兵器,不料他初得宝刀,尚未熟悉适应,魔刀虽利,长短距离荆棘常用的太刀,却是短了二寸,这么一来,荆棘兵刃上可就吃足了亏,眼见非要让这人,捅个透明窟窿不可。
危急之际,萧遥不念旧恶,挥掌袭击此人,以解荆棘困厄,东方未明也是挥棒猛斫,二人打定了主意,眼见救不下荆棘,只好使“围魏救赵”之计,若是此人执迷不悟,那么荆棘固然会命丧在他刀下,而他自己也必然会被萧遥和东方未明,打得脑浆迸裂,胸腹脏器破裂不可。
不料这人好生了得,虽已伤不得荆棘,但一口斩马刀,反手急斩,萧遥躲避不得,竟被这刀划伤了右臂,荆棘一跃下地,立时挥剑攻上,而那王虎,虽然蒙这使刀怪客暂解困厄,但他年轻之时,曾听到过一个江湖传言,而传言的主人,今日竟然真的碰上,不由得心中极为惊怖。
原来王虎年轻之时,追求刀法之极致,号称一手快刀,无人能敌,在江湖上到处索战,一来真正有本事的世外高人,譬如无瑕子等人,压根不屑跟他这么一个愣头青切磋,二来王虎确有些扎实本领,偌大的江湖上,还真被他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王虎本想北上入鲁,去八卦门找商鹤鸣比拼,哪知因他太过招摇,反而被人盯上了,王虎满不在乎,他本就是为了比拼刀法,互求砥砺,碰上的敌人越强越好,就此在郯府客栈住了下来,等着人上门挑战。
哪知刀客没等到,先就等来了一群难民,这些难民是周遭的百姓,侥幸逃出来的连一成也没有,王虎问起究竟是哪个山头的土匪,是下山踩盘子吗?
不想难民只说,一个红衣刀客,见人就杀,十足是个杀人恶魔,官府有人干预,死状更是凄惨,或一劈两半,或拦腰斩断,有的被枭首,有的被剜出了心脏,而且此人并非愤世嫉俗,而是嗜血为乐,有人想要上前讨好,一般的命丧当场。
而有的武林中人,或成群,或父子联手,都想替武林除此一害,到最后却连尸体也都不见,这么一来,镇中人心惶惶,想要逃命的,莫名其妙也遭了害,因此尽管有人明知逃走,不免要先遭毒手,还是冒险逃到了这里。
王虎虽然嚣张,胆气却小,听到此言,哪敢前去招惹,早就脚底抹油逃路而走,不想今日竟然真的碰上了这个煞星。
本来王虎从没见过这个杀人狂魔,但他身为金刀门掌门,事后不免详加打听,听闻凶徒外号“心了无痕”,姓卢名汉,自小嗜杀成性,曾连亲生父母也都杀了,在江湖上更是到处挑拨,以致许多门派莫名其妙的结仇,本有仇怨的更是闹得不死不休,刀剑门的太乙刀丢失,与这卢汉说不定也有莫大关联。
但卢汉确有惊人艺业,不知从哪儿学了一身出神入化的刀法,平生只在一人手下吃过大亏。
这卢汉虽然平素嚣张无比,昔年倒霉之事,那是决计不提,有人曾说他在少林附近肆恶,栽在少林寺方丈无因的手下,被无因的大金刚掌,掌力划破脸颊。有人说他凌虐魔教教徒,还伤了一个魔教护法,最后栽在天龙教主厉苍龙的手下,单刀忽然倒转过来,在卢汉脸上划了一道细长的伤疤,还有人说他是河洛大侠江天雄的手下败将,当日在洛阳为非作歹,卢汉为保性命,甘愿自伤面皮,保证痛改前非。
不论情由为何,卢汉在江湖上好容易绝迹十年,江湖也太平了十年,不料这制造了许多血案的魔头,竟然又出现在了江湖之上,而王虎深知,卢汉嗜杀残忍,凡脚步所到之处,绝不会留下活口,因此本来与荆棘斗的甚是凶恶,这时却生怕遭了卢汉毒手,反而与荆棘联起手来。
东方未明百思不得其解,想要问明缘由,却已分不得神,萧遥顾不得伤重,荆棘刀剑齐施,王虎金刀舞成一团黄光,谁也没丝毫大意,反而是东方未明的铁棒,早已插不进手去。
聂齐与关伟,见势不妙,各挺单刀相助,卢汉刀法怪异无比,招招行险,刀刀劲急,虽然以一敌六,却还是大占上风,商仲仁本想坐收渔翁之利,以报荆棘断刀之辱,但他刚站起身来,卢汉的刀锋便已指向他咽喉,商仲仁一个打滚,却仍没能闪避的开,反而削去了一块头皮。
这还是他反应迅捷无比,危急之中矮身一避,商仲仁受伤虽然极轻,但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弄得满头满脸鲜血淋漓,不由得极是害怕,生怕是被砍了一个老大的伤口,但在场的人,皆全神贯注在战场之中,纵有一二幸灾乐祸之人,身上也绝不会有什么铜镜之类的梳妆之物。
荆棘一声大喝,一招“狂龙逆斩”与卢汉的单刀一撞,不由得气血一阵翻涌,但魔刀之利,却也将对方兵刃斩出一个缺口,萧遥手臂虽有伤势,脚下功夫可没半点含糊,招招连环踢,攻击卢汉下三路。
东方未明铁拦腰横扫,这上中下三路齐施,背后关伟,聂齐,商仲仁丝毫也没放松,六人再度联手,各出平生本事,便要将这万恶之源卢汉碎尸万段。
卢汉忽然弃刀脱手,朝荆棘一掷,身子忽然拔高,在间不容发之际,一飞冲天,余下五人却都是扑了个空,荆棘挡了一刀,手臂隐隐发麻,不由得好生敬佩,虽然眼前这个满脸戾气的家伙极不好惹,但还是不得不佩服卢汉膂力好生沉雄。
还没等荆棘反应过来,卢汉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手段,竟然将单刀又吸入手中,挺刀又刺了过来,荆棘刀剑一挡,哪知卢汉这一招乃是虚招,在空中忽然转身,一刀朝东方未明斩下。
东方未明大吃一惊,铁棒往上一架,但这卢汉好不狡诈,并不与他比拼力气,反而顺着铁棒直划下来,眼见东方未明右手四指便要被斩了下来,从此成为废人。
荆棘大叫一声,但还是迟了片刻,危急之中,还是关伟和聂齐双刀挺出,拼着自己也受重伤,与卢汉单刀一撞,加上萧遥拿着东方未明的铁棒向上急抬,四人合力,与卢汉对了一招,各自退开三步,连萧遥都是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