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被师父说的云山雾罩,实在思量不出,其中有何堂奥,但事后回想,大师兄和二师兄,钟情什么女子,却始终想不起来,难道他们暗中看上了什么品行不端的女子,难道是那魔女夜叉不成?
只因这个想法太过荒诞,连他自己也是不敢多想,正在此时,忽然颈后一痛,原来是收养的那只小猴,这小猴多长日子不见东方未明,如今重逢,自是好生欢喜,围着东方未明窜高伏地,似乎有话要说。
东方未明正自苦恼,本不想搭理泼猴胡闹,但见猴子抓耳挠腮,似乎甚是紧急,跟着它一路往思过的山洞而去,东方未明本不愿进入,毕竟好容易解了禁闭,哪有自请受罚之理,那猴儿却叼出一本泛黄的旧册子来,东方未明接过一瞧,似乎是一本武功秘籍,翻开两页,不由得哑然,原来是一本刀法。
不免寻思,自己可不怎么会用刀,这刀法再妙,自己只怕也学不明白,正想转手送给荆棘,却在册子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这花香甚是悠长,唤醒了他一段回忆。
原来在洛阳花会中,有一名花中仙子,名叫石无衣,她身上就有这么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正与册子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因此东方未明不免对这本册子,多翻了几遍。
这么一翻,却更加的不得了,原来册子上所记录的刀法,绝非凡品平庸刀法,而是招招奇险,刀刀凶恶的上层武功,可不知怎的,刀法戾气已然如此之重,偏偏每一招都不留余地,如此用刀,非得将人斩尽杀绝不可,那么若是给了二师兄,只怕他手中魔刀更加难以抑制,更要干出什么荒唐之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册子合拢,才见到封皮上写的“修罗刀法”四个小楷,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可字迹之中,却隐藏着一股辛辣之气,就跟刀法所传一般戾气,不由得心中怦怦而跳。
只因瞧过这一眼,东方未明便再也挥之不去,其实他平生所学武功原亦不少,师父与两位师兄倾囊而授,忘忧七贤也各有绝技传承,甚至连沈湘芸也是毫不吝啬,可这些武功都是以强身健体为主,招数中都留下余地,制敌而不杀敌,要说真正拼命狠斗,只有师叔传授的断魂掌,才是真正的杀人手段。
东方未明左右无事,一面修炼师父的逍遥游步,一面参研修罗刀法,好在手边就有荆棘的太刀,用起来也颇为顺手,倒也不成困难。
但他心地仁善,修罗刀法中的许多险恶招数,不忍照做伤人,若是尽弃狠辣招数,却又自甘平凡,因此练来练去,却是越来越是无趣。
又过了几日,逍遥谷有客前来,按例本来是谷月轩招待,可这几天谷月轩和荆棘,不知闹了什么别扭,竟然无人应付,东方未明硬着头皮,将客人迎了进来,来人竟是少林寺的虚真,倒并非是什么大事,只是少林派在天都峰上,损折了七名高手,回寺之后重塑金身,七七之后,便要做法超度一番,此等盛世,自然要邀请江湖同道参与,正巧赶上一年一度的盂兰盆会,也能恭请各位听坛说法。
东方未明不敢去打扰师父,也知两位师兄不亲佛暨,便是寻得他们,也必推辞不就,老胡虽然年纪正好,身份却是不配,思来想去,只有自己锐身赴“难”,才不致堕了逍遥谷的名声。
可少林寺规矩太多,东方未明也不愿前往,可是捱不过虚真又是请帖,又是拜贺,倒似是开口求恳一般,东方未明碍于情面,也只能随他一行。
出了逍遥谷,见虚真骑了一头毛驴,模样甚是滑稽,本想叫老胡再准备一套马具,可虚真却又推辞不受,说道出家人在外,不求安逸,不图享乐,不敢劳烦胡先生费心。
东方未明见他如此,可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随着他缓缓而行,路过一片苹果树,东方未明口中饥渴,想要摘几个苹果,却被虚真拦阻,虚真道:“不告而取,万万使不得,佛家基本五戒,首戒杀生,二借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偷盗乃佛门大恶,施主虽非佛门中人,但年少英雄,与人为善,好容易积下了善缘,怎可怙恶抵消。”
东方未明笑道:“小师父所言有理,可这许多苹果,未必便有主人,便是真有主人,挂了这许多时候,必然难有销路,到头来还是自行坠落满地,枯萎腐烂,到了第二年,与土地化为一体,又何必拘谨小心。”
可任凭东方未明如何开解,虚真就是不许东方未明摘人苹果吃,二人各说各的,东方未明说的是论迹不论心,若是当真主人家不悦,花银子买将下来也就是了,可虚真说的却是论心不论迹,先起了不良之心,而后有行动,无论如何也是肆恶之举。
没成想二人辩驳的言语,声音越传越响,竟然将苹果树上的一个彪形大汉吵醒。
二人都以为是果树的主人来了,东方未明本也并非想要占人便宜,既然有主在此,买上一两个苹果,也就免得虚真啰嗦。
可虚真目光锐利,一眼瞧出此人并非是果树的主人,而是少林派的叛逆,说道:“无戒师叔。”
东方未明眉头一皱,寻思:“又多一个少林派的和尚,看来他们这群和尚,专门研究什么五戒,八戒,十戒,百戒,少不得又要听人一顿啰嗦。”可抬头一望,却见到了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庞,却也并非不识,正是当日荒山之中,遭到的拦路强人,一见这人的凶恶模样,东方未明心中一寒,最先想到的,是虚真和这什么无戒设下圈套,要报复往日怨仇,不由得甚是懊恼。
毕竟虚真为人如何,他实不深知,贸然信了他,少林寺开什么盂兰盆会,此地却成了他们师叔侄,为非作歹之所,想要半路而逃,却又深恐周遭另有诡计,因此心中又惊又怒,却也带了七分胆怯。
没成想虚真踏上一步又道:“无戒师叔,方丈法旨有令,传喻阖寺僧侣,见到师叔之面,立时出手擒拿归寺,小侄不敢得罪师叔,此行也是回归少林而去,与师叔正是同路,不如结伴同行。”
无戒哈哈大笑,“哼”了一声道:“无因这老秃驴算个鸟蛋,老子在外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轮到他来多管闲事?他妈的,你小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想擒拿老子,他妈的,真他妈的找死。”
虚真合十道:“师叔莫要口出秽语,我佛家第四戒便是不得妄语,还盼师叔严守清……”
无戒又是一阵狞笑,似乎在笑虚真太过天真,却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一掌便往虚真天灵盖拍落。
东方未明吃了一惊,没料到这恶僧出手如此之快,先前有意远避,此时救援已然不及,虚真木棍一挑,正是降魔棒法的一招,轻轻巧巧的架开了恶僧无戒的一掌。
无戒心中更怒,右拳朝虚真左颊打来,虚真也没料到对方拳劲儿,竟然可以连续不断的攻击,连一口气也不必换,又以降魔棒法挡了一招,这一招却又取了守势,这才堪堪抵挡的住。
东方未明见事情急,阴阳棍出手,也是一记降魔棍法打出,无戒退了一步,倒不是忌惮东方未明棒法如何厉害,而是生怕东方未明手中的兵器,毕竟虚真手中的兵器只不过是一根寻常木棍,虽然难得,却威力有限,可东方未明的这根阴阳棒,任谁一见,也知大非凡品,只因仗着兵刃之利,才解开了虚真的困厄。
三人虽然只是短暂交手,但于个人武功造诣,却已摸了个大概,无戒内力浑厚无比,能在一息之间,连打两拳,而且中途无需换气,这等内功造诣,远非两个少年人能够达到。
虚真长于棍法,内力也殊不可侮,但较无戒仍是远为不及,支撑得一时片刻,丝毫不成问题,可要是久战长斗,时候拖得越久,就越显败象。
东方未明的武功驳杂不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看起来似乎花样百出,其实没有一样本领是当真练到家的,逍遥掌法仍颇生疏,荆棘传授的剑法也有两个多月没有使过,至于其他玩意更是学过便罢,从没有“温故而知新”,到了紧要关头,不免要大吃苦头了。
唯有断魂掌可堪匹敌,但这路掌法另有一桩担忧,便是毒质要是碰上内功高人,能够心随意转,收放自如,毒质非但于人无损,反而还会反激过来,那便足以令东方未明自食恶果,因此这断魂掌,说什么也不敢轻使。
但二人联手,还不是无戒恶僧的对手,无戒的招数招招,都是伤人首脑的狠辣之招,只要找到空隙,只求一击毙敌,而虚真严守戒律,别说不肯当真杀人,就是眼前这凶残的师叔,如此苦苦相迫,也并未想过将之击伤,然后予以捆缚,带回少林寺中。
只东方未明一人,空有一肚子的计较,动手之际,却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危急之中,只能用点卑鄙手段,右手仍然使醉棍中的功夫,左手已去怀中取那离火玄冰镖。
只见虚真节节败退,东方未明腾出手来,一镖朝无戒击去,二人相距又近,加之无戒丝毫没将这个小孩子放在心上,竟然迟疑的片刻,而离火玄冰镖去势奇疾,登时扎中无戒左臂。
这暗器轻巧迅捷,却又锋锐无伦,无戒只觉剧痛难忍,右手捂住伤口,鲜血却兀自汩汩流出,虚真想要前去裹伤,却哪知无戒心怀不善,反而将他踹的老远。
东方未明抢着去扶,转过头来,见无戒已然不知所踪,好在飞镖掷在地上,没有丢失,不然此镖,要是落在无戒手中,只怕又要仗这兵刃,又去害人不浅了。
虚真虽然被踹了一脚,但他内功造诣不凡,与无戒也是一路心法,因此并未受伤,只是觉得方丈下了命令,自己无法执行,不由得甚是沮丧。
东方未明劝道:“山水有相逢,这恶僧到处拦路抢劫,干的事情伤天害理,总有一天还会栽在咱们手中,何必为这等贼子,劳费心神。”
虚真一想不错,说道:“无戒师叔的事,等到了寺中,可得跟方丈汇报,那时还要劳烦施主给我做个明证。”
东方未明道:“那有什么问题,只是恶僧如此了得,最好还是跟少林寺的各位前辈,说个明白,这恶僧中了我的飞镖,外伤自是极重,正好趁此良机,将之擒回寺中,听候发落才是。”
虚真道:“就是这样,东方未明脑筋很灵,我就不成了,适才总是想着,是让自己赢,还是让师叔赢,我赢了固然不知如何是好,师叔赢了却又怎样。”
东方未明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凭咱们俩的本事,全力一搏尚且不敌,要是再有顾忌,岂不成了任人宰割,虚真师父啊,做人做事,只需无愧于心,不愧于人,可世间之事,并非小小戒律所能囊括,若论小恶,摘个苹果,拿个桃子,可要论大恶,咱们今天放过了这恶僧无戒,会有多少人遭其毒手。”
虚真踌躇道:“无戒师叔难道会对谁都烂施杀手?”
东方未明叹了口气道:“你想这无戒,要是碰上了江湖同道,且伤得这么重,人家要来擒拿于他,难道要他坐以待毙?又或者他这一去,碰上个什么庸医大夫,弄得他伤上加伤,你猜他会不会安安静静的讲道理。”
虚真叹了口气道:“那咱们快追,可不能让师叔,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来。”
东方未明道:“看令师叔是朝东而去,可是他虽然手臂上,中了我的飞镖,脚下可丝毫未伤,全力奔跑之下,咱两个只怕追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