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这才明白,萧遥引经据典,实则是说魔教包藏祸心,引得各方争斗不休,要是顺顺利利的在乐山一场争斗,公公平平的凭武功角逐,那么到头来谁也不会过于激进,只有吊足了胃口,才能引得正派中人自相残杀。说道:“如今乐山之上,只怕早已是血流成河,咱们应该找一个武林耆宿,制止这场风波才是。”
萧遥苦笑一声,道:“尊师幽居深谷,鄙帮帮主云游四方,这两位本是最佳人选,可眼下却又找谁去,青城派青霞子道长刚刚接任掌门不久,绝刀门掌门夏侯城自顾不暇,毒龙教掌门不理外务,方圆百里之内,去哪儿找什么前辈高人。”
东方未明道:“那就让绝刀门牵头,联合唐门,百草门……”他话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这唐门阴险狡诈,百草门显然跟魔教同流合污,怎么会阻止这场浩劫,不由得叹了口气。
萧遥道:“你之前帮过青城派,又救下了绝刀门的聂齐,这份恩情一直都在,不如趁热打铁,咱们就有了本钱,将二桃杀三士的阴谋,公之于众,想来脑筋不灵的家伙,只怕也还不多。”
东方未明拍手道:“如此甚好,萧兄博闻强记,计谋百出,能顷刻间将事情从头到尾,分析的如此透彻,更能想出如此周密的主意,真是了不起之至。”
萧遥摇了摇头道:“事情走一步看一步,或许乐山之上已经杀了个血流成河,又或者咱们人单势孤,说出来的言语无人搭理,咱们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东方未明心想不错,又忍不住好奇,问道:“萧兄怎会对史实如此精通,宛如饱学宿儒一般。”心想:“你又不是考状元,当翰林,学这么多的之乎者也,什么兵战策有什么用。”
萧遥从怀中取出一本战国策来,说道:“虽然身为乞丐,但多读些总是不错的,不求考取功名,但求明理豁达。”
东方未明道:“想来萧兄出身世家,或因亲友获罪,被迫流落江湖吧。”
萧遥又摇了摇头,神色极为黯然,或许是不愿想起幼年的往事,或许是被东方未明言中,或许又为了其他什么别的,总之他不想多说,始终沉默不语。
成都距离乐山少说也有二百来里,东方未明和萧遥虽然都身有武功,却也不能连夜赶路,在街边小店歇息了一夜,次日忙急赶路,却被岷江拦住去路,萧遥雇佣船只,并不如何为难,但马匹却不能同登坐船,好在船夫说知,渡江之后,便是乐山大佛,地方也甚是有限,步行也用不上大半日,马匹却也无用。
东方未明便想登船,可萧遥阅历丰富,心想岷江湍急,近期是否会有纷争,就看往来之人,有多少武林中人,问起船夫,那船夫却装聋作哑,推说不知。
如此一来,萧遥不免起了疑心,又见这船夫操控船只,纹丝不动,划船的船桨,也是摆动幅度极小,显然腕力着实了得,必然身有深湛武功,不但武功了得,抑且深谙水性,不然小船在水中怎能毫无波澜。
但萧遥并未张扬,登船之后始终坐在船头,跟船夫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东方未明心中没底,生怕魔教更有奸计,其实心中已是打定了退堂鼓。
好在岷江一路风平浪静,渡到对岸也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东方未明从船中一跃而下,却听身后一声闷哼,回头一瞧,瞧到萧遥已将摆渡人打晕了过去,一时不明所以。
萧遥撕开此人外衣,对东方未明道:“这厮身着团龙服饰,又深有武功,定是魔教走狗,这凌云大佛是座孤峰,若是少了坐船,纵然水性极佳,也得从后山才能侥幸逃生,更何况这里的人,只怕都是斗的有气无力,那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东方未明点了点头,心中却并不以为然,心道:“萧遥以小人之心度人,只怕还是冤枉了人家,也说不定。”
萧遥不再啰嗦,撕下此人衣襟,将他牢牢缚紧,掷在缓滩一侧,对东方未明道:“咱们可得将这艘船藏起来,不然被断了后路,只怕连走也走不得了。”
东方未明再也忍耐不住,说道:“此人是不是魔教中人尚无定论,即令萧兄所言不错,他老老实实的撑船而来,载得咱二人渡江而过,怎能恩将仇报,将他整治的这般模样。”
萧遥听得此言,神情甚是古怪,迟疑半晌才道:“你这话原本不错,可江湖上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又有云:‘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更何况我只是将之捆绑了起来,也并未害此人性命,你说是也不是。”
东方未明一时语塞,嗫嚅了半晌才道:“既然并无确凿证据,就该当一五一十的当面对质,是非曲直自可秉公而论,若是当真有所图谋,再行翦除不迟。”
萧遥叹了口气道:“东方兄弟不知人心诡诈,我不是说魔教之中,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不是说正派之中,就都是好人了,只是此人装聋作哑,就算不是打算立时发难,至少也是有所图谋,咱们来乐山所为何事,还不是阻止魔教为祸武林,调和各派矛盾吗?”
东方未明被他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但对萧遥做法,却仍是不以为然,但瞥眼见半山腰,隐隐有兵刃相交之声,也顾不得许多,便上了山路。
他们二人落脚之处,乃是乐山大佛的脚趾,沿着山路而行,乃是一路陡峭,岷江对面一望,似乎大佛并不甚高,但攀援而上,却是极险,萧遥轻功不凡,许多转折处,都是浑不当他是一回事儿,但东方未明相较之下,可就逊色的多。
山路本就生有苔藓,加之近地连日阴雨,石上颇为湿滑,东方未明生怕一个闪失,跌个粉身碎骨,因此行得极慢极慢,有时还需萧遥费心提携,好在他以铁棍代杖,到后来也是越走越快,没到一顿饭时分,便来到了半山腰的缓台上。
哪料到这缓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栽倒在地的武林豪客,有武当派的方云华,铸剑山庄的任剑南,天剑门的西门峰,天山派的何秋娟,昆仑派的高胜,还有几个不相识的武林怪客,而只有一人屹立不倒,东方未明一见之下不由得甚是奇怪,叫了声“二师兄”。
原来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逍遥谷二弟子荆棘,东方未明见他手中拿了一柄古韵古剑,正在仔细端详,忙走上前去道:“二师兄,这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荆棘冷笑一声道:“一群不中用的饭桶,联起手来也不是我的对手,还敢眼热佛剑吗?”说着又踢了方云华一脚,方云华虽然无法动弹,但眼神中满怀恨意,显然谋定事后报复,荆棘不是全无察觉,但丝毫不以为意,甚至巴不得方云华立刻站起来,跟自己再战一场。
东方未明吃了一惊,脱口说道:“这…就是佛剑?”又仔细端详,果然见这剑上隐隐然有一股柔和的光芒,笼罩其上,以“佛”为名,倒也不枉了。
荆棘白眼一翻道:“怎么你也眼红,想要跟我见个输赢吗?”
东方未明忙摇手道:“不敢不敢,只是想不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这把剑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心想看这几位仁兄的模样,显然是荆棘强夺而得,不然怎会弄成这个样子。
荆棘“哼”了一声,不屑的道:“我在青城山上百无聊赖,想要去找你,却不知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随便走走看看,就听说这里有热闹可瞧,一大群人没个屁用,你争我夺,最终还不是都败在荆大侠的手下。”
东方未明眉头一皱,心道:“二师兄闹的忒也过火了,以一人之力,打败各派剑客,只怕定有后患。”
荆棘继续说道:“你小子来得更好,佛剑是到手了,魔刀还没着落,你帮我一把,我原来的兵器就送了给你。”
东方未明心道:“不要的才给我,我又不是捡破烂的。”但口中可不敢直言,说道:“萧兄说,此乃魔教离间之计,只怕尚有后患,二师兄不可不虑也。”
荆棘白眼一翻,瞅了萧遥一眼,又是冷哼一声道:“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你啰嗦什么。”随即把太乙剑丢给东方未明道:“这剑送了给你,你要是不帮我,回谷之后,我就说你小子胡乱插手青城派的事儿,看老头子关不关你禁闭。”
萧遥实在看不过去荆棘如此盛气凌人,劝道:“荆二侠暂息雷霆之怒,你手中兵器虽好,只怕虽然夺得了,却是带不走此间。”这句话虽然有理,但说起来却是丝毫不客气,别说荆棘本性自傲,就是脾气不急之人,听起来也难免刺耳。
荆棘怒道:“怎么,你也来横插一手,想要玩黑道上的黑吃黑吗?那好,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亮兵器吧。”
萧遥摇头道:“在下不会兵器上的功夫,要你手中宝剑有何用处,我是说,魔教抛砖引玉,引得这么多好手自相残杀,就算你武功高强,力挫群雄,但你身子也不是铁打的,轮番交战下来,内力损耗甚巨,到时候随便几个不入流的角色,再将你轻易打败,他们也不用杀你,将你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可你夺刀夺剑却是事实,到时候这些被你打倒的家伙,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再断了补给后路,在这四面都是水的孤岛上,无米无粮,势必厮杀不已,你想你应付得来吗?”
荆棘眉头一皱,情知萧遥所言入情入理,但他性子执拗,胸中毫无惧色,反而希望这一切发生似的,忽然双眉一轩道:“若你所言属实,那是再好也没有了,魔教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荆大侠一人一剑,杀得魔教狗贼大败亏输,岂不是一件美谈。”
东方未明听他说的未免过于托大,毕竟任你武功再强,也架不住车轮战的消耗,更抵挡不了联手合击,也跟着萧遥劝荆棘从长计议,纵使不愿就此退去,也至少保存气力,也好跟魔教周旋一番。
忽然西门峰一跃而起,一剑朝荆棘背心刺来,东方未明大吃一惊,叫道:“二哥小心。”
多亏东方未明这一声大喝,荆棘手上功夫,可比脑子转得更快,一刀反撩了出去,正中西门峰小腿,这招“深驼骏足”连一半都没能使上,就被荆棘砍伤。
荆棘冷笑道:“嘿嘿,好个天剑门的少门主,当起卑鄙小人来,倒是得心应手的很哪。”
西门峰忍痛骂道:“姓荆的,有本事你就把爷爷杀了,不然你夺剑抢刀这件事,江湖上自有公论,用不着魔教中人斩你头颅,江湖同道便得将你斩成肉泥。”他听萧遥的那番分析,虽然不知说些什么,但是见荆棘迟疑,便知他内心颇有忌惮,立时拿这番话,吓唬荆棘一番。
其实荆棘越是愤怒,只怕越不理智,一来西门峰不知荆棘脾气,二来琢磨荆棘虽然嚣张,但总不敢胡乱杀人,更何况在场少说也有十来人,他总不敢一一杀了灭口,更何况还有武当,丐帮两派的好手,再说还有东方未明这个本门师弟。
荆棘虽然莽撞,却还真不敢胡乱杀人,更何况他此行乃是为兵刃而来,又非为杀人而来。
西门峰一见所料不错,更是满口污言秽语,别说荆棘光火,就是东方未明也不免心中有气,顺手将太乙剑拔了出来,怒道:“你跟我二哥有仇有怨,还请莫要毁谤家师。”原来西门峰口不择言,每句话都骂无瑕子管教不严,越来越是兴奋,竟然骂上了老糊涂,虽未题名道姓,但谁都知道他所骂何人。
萧遥劝道:“东方兄,咱们身处险境,该当群策群力,西门少侠你少说几句,魔教大队人马将至,怎能自己伙里先斗了个筋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