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枝意偷笑:“二哥哥多虑了,您可是大伯母的掌中宝,大伯母指望着您光宗耀祖呢,怎会将您腿打折?怎么也要等春闱之后吧。”
“三妹妹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但…这妹妹抢了姐姐相看的郎君,还借着哥哥的名义将人约出来,你们就不怕这事传出去惹旁人笑话?”
“若事事都怕惹旁人笑话,那不如别活了!”容枝意撩了把泪,“你瞧我,不过卡个鱼刺,都不知被笑了几日了,我说什么了?”
容姝忍笑:“我昨日去舅舅家路上瞧见,那些个专吃鱼的馆子都贴上告示了,说‘上好鱼脍肥又美 童叟无欺绝无刺 县主来了都吃得’!”
此话一出,容枝意这脸拉得就更长了,撸起袖子就朝她挥拳:“容姝!我今日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阿姐!说好的端庄矜持贵女呢!贵女可不能打人啊!”容姝笑得花枝乱颤,又是往二哥哥那藏又是往小六那挤,容茂仁无奈:“罢了,就陪你们闹这一回,一会儿我带着六妹妹进去,你二人自去寻个暖和地坐着等我们便是。”
既跟着哥哥出门,那自然是听哥哥的吩咐。容枝意和容姝鼓励了小六一番后,拐道进了间酒楼,正直午间用膳时,酒楼里人不少,中间搭了个戏台子,上头一男一女咿咿呀呀地唱着,很是热闹。容枝意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敲诈一波容姝了,上了三层雅间后把那店小二递上的点菜胆子翻来覆去报了个烂,还指着对面捂着荷包有苦说不出的容姝:“找这位娘子结账!”
店小二弯腰道好,嘿咻嘿咻下楼去了,险些撞上一楼最南侧雅间里走出的锦衣华服妇人:“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夫人恕罪。”
那妇人看也没看他一眼,正贴着门偷听里头的动静。小二奇奇怪怪地偷瞄了她一眼,分明是这位夫人定下的雅间,怎的自己不进去,要在外头偷听呢?
这年头怪人是越来越多了。
容枝意这头支着胳膊等上菜,另一头的差点已经端上了。
闻源实在想不通,对座这一个大男人,来茶楼竟然点了杯温热的果子饮。
容茂仁本在观察他,这位年过二十四的闻录事,今日穿了一身薄柿色的衣裳,气质平和,相貌平庸,与他都无法相比,更别说三妹夫和四妹夫了。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那从头到脚展露的一览无遗的老实气质,六妹妹难不成就是看上了他这一点?
似乎是察觉到有些怪异的氛围,容茂仁尴尬一笑,他二人本就不熟,上回他来府上时有健谈的陈璟安在,根本轮不上他说话,他又自问除了读一窍不通,如今忽然跟个比自己大了四五岁却还有可能要做他妹夫的男子坐在一间茶室里大眼瞪小眼你不言我不语的,简直让他如坐针毡。
到底还是闻源年长了几岁,先出了声:“不知容郎君此次约我所为何事?”
容茂仁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闻源垂眸:“若是为了你我两家的婚事,我以为上回您家妹妹的态度已经够清楚了。”
小五那个半死不活的态度惹的闻家人心中有怨,容茂仁心里清楚,所以才难开口啊!但想起另两个妹妹拐进了对面酒楼,他都不知道多久没尝过外间酒楼的菜了,只好坚定决心要与他速战速决。
“您放心,此次我并非为了五妹妹一事而来,”容茂仁顿了顿,见闻源眉头舒展了几分,又说道,“是为了我那六妹妹。”
闻源愣住了,这是何意?但看容茂仁那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正了正神色:“这门亲事本就是我闻家高攀,令妹既不愿嫁,不嫁就是了,你情我愿之事,我闻家绝无怨言。这些话,还请您转告令尊。”
“若无他事,我便先行一步。”闻源起身欲要告退,容茂仁甚至来不及去拦,茶室的门忽然开了,走进了一个着天青色衣裙的小娘子,看模样才十五岁左右。
闻源忙撇过头。
容茂仁夹在二人之间,更觉尴尬了,不自觉的挠挠头:“这便是我六妹妹。”
“见过闻郎君。”小娘子言语中有些拘谨,红着脸行了一礼。
闻源诧异,竟直接将人带过来了?这可不像香门第的作风。他不想当着小姑娘的面发脾气,转头问容茂仁:“恕在下不懂容府这做派是何意,还请容郎君明示。”
容茂仁看了眼容婼,向她使了个颜色,随后一笑:“闻录事,您有疑惑和怒意我理解,就让我六妹妹来跟您解惑吧。”
他逃得比谁都快,容婼嫌弃地看了眼,脸色一变,径直在闻源对面坐下了:“闻郎君,不介意我占用您一盏茶的功夫吧?”
小娘子语调轻快,甚至还略饮了一口桌上的果子饮,饶有趣味地看着闻源,方才的拘谨和羞涩是半分没有了。
闻源尽管有气,但对一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小娘子,哪里发的出来?且他还真有些好奇,容家究竟要做什么,于是乎,黑着脸又坐下了:“您直说便是。”
“是我借二哥哥名义邀你出来的,”容婼的直说比他想象中更直接,“我叫容婼,家中行六,闻郎君读过《玉篇》吧?婼,不从也。”
闻源被她这前前后后判若两人的样子吓了一跳,这真是他阿姐口中的容六娘子?他忍不住抬眸看了看这位小娘子,她肌肤胜雪,比常人都要白皙一些,再配上这身天青色的衣裳,只觉她非尘世中人可比。
至于脸如何,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娘子,闻源没敢细看。
他望着那带着俏皮笑容的嘴角,忽而就开了口:“那日离开容府,家中姐姐提的最多的便是你,说你虽有些怕生,但天真乖巧。今日一见…”
“那是我装的。”容姝直言不讳,“父亲不疼爱,主母愚钝,大哥哥愚蠢至极,二哥哥有些憨气,四姐姐也不是个明白人,五姐姐更是心狠手辣。阿娘却很懦弱,若我不装,如何活得下去?”
这是头披着羊皮的狼?闻源看他的眼神都紧张了些许,但一想到自己比她大十岁,有什么好怕的!强装镇定问:“那为何如今又不装了?”
“因为有了想要的东西。”容婼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甚至可以看清她眼底那没有丝毫掩饰的欲望。
闻源咽了咽口水:“什么?”
“你。”容婼答道。
闻源被这眼神盯得,竟后知后觉开始害羞了起来…偏生她轻轻松松吐出了这个字后还抿了抿唇角,好似下一秒就要吃了他似的。
他端起茶掩饰面上和心里的慌张:“我…我不过一个九品芝麻官,小娘子想要的东西,我怕是给不了您。”
容婼朝他展颜一笑,她的理由也很简单:“三姐姐说你是个好人。”
容家三娘子?因她这一笑自在了许多的闻源困惑:“县主并未见过我,怎知我是个好人。”
容婼复述了一遍那日在廊下碰见他时容枝意的话,闻源更困惑了,他当时可没想这么多:“兴许县主只是随口一言,容六娘子何苦如此执着呢?且这世上好人多了去了,您年岁还小,一定能遇到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