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奴神智迷糊之间,只觉自己一时如在火炉,有时又如堕冰窖,孤立无援,恍恍忽忽中似有无数张脸在她前面晃来晃去。
直至她有了意识,呻吟着睁开眼,便看到一个人坐在床沿垂着头睡了。那挺直鼻梁,坚忍不拔的俊脸,这可不正是她的俊郎君南宫奇。
原来南宫奇见江玉奴病倒了,大起怜香惜玉之心,深深後悔当日自己对她疾言厉色,竟然日夜守在床前。
江玉奴想要挣扎起床,奈何大病初癒,全身无力。她看着看着,忽然门外有轻轻地敲门声,南宫奇身子动了一下。江玉奴一见他快要惊醒,心里有气,故意别过头向床内装睡,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已醒。
「谁?」南宫奇被惊醒,见江玉奴仍然未醒来。
「是我。」南宫奇一听这娇柔声调,已经知道是袁凌波。
他下床开门出房。
这时夜阑人静,江玉奴听到两人对话。
「少夫人好些了麽?」江玉奴乍听到袁凌波称自己为少夫人,心中不禁窃喜。侧耳倾听得更仔细。
「玉奴???唉???她退了热。但还未醒来。这些日子我可担心死了。」南宫奇说话中关切之情洋溢,江玉奴心中一甜,心想:「他???始终还是很关心我的。」只是这寥寥几句话,江玉奴便已把当日怨愤抛到九霄云外,再也恨不起来。
她只是沉醉於这几句话中,没有注意听接下去的对话。
「大哥说,一定要救张教主,否则白莲教出事,红巾军群龙无首,抗元大业会大大受损!这事张士诚亦同意必须要救???」袁凌波似乎正与南宫奇渐往外走,声音渐弱至不可闻。
「哎哟!他们又要相公去冒甚麽险?抗元又与我们何干了?张士诚那狗贼更不可能有好心???」江玉奴忧心忡忡,忍不住死命撑起来,穿衣下床,也蹒跚地跟着到袁凌波厢房外,走不到一半路,已累得她跪倒地上,倚壁休息。
这时四处漆黑,星光灿烂下,她忽然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一座高楼阁上翻身一跃而下,几个起落,便已窜进了一间厢房的窗户。
「那不正是玉蝶的房间?」江玉奴稍微定神,一揉眼,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她心里不禁疑惑地问:「是庄玉蝶?她怎会从老爷的房出来?」南宫奇告诉过她,南宫老爷喜欢在高阁看。其实说是房,看来更像是南宫家的藏宝室;几乎所有奇珍异宝都收藏其中。
「难道玉蝶竟然去???」真难想像一位如此高雅温的女子会去做小偷。她想不透内里因由,於是上前敲门。
「是玉奴麽?」是庄玉蝶充满倦意的声音。可是她只听脚步声便已知道来人是江玉奴,反而令江玉奴十分怀疑。毫无疑问,刚才她看到的黑衣人便是庄玉蝶。
「这事很可疑。我必须要告诉相公。」江玉奴心里念头百转,口中却道:「是玉奴,我来看姊姊睡了否。不打扰了。」
江玉奴悄悄地走到袁凌波厢房外,忽然听得一句话:「还好玉奴不知道这孩子是她仇人的儿子,否则一定不肯让我作他义父!」这话却是南宫奇说的。江玉奴闻言一呆,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是甚麽一回事。
厢房门突然打开,南宫奇尴尬地道:「玉奴你醒过来啦?」见她身子摇摇欲坠,连忙伸手相扶。「快进来坐。」
「你???你刚才说甚麽?你再说一遍?」江玉奴只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玉奴,我???」南宫奇嗫嚅地说不出话来。
「你说呀!你刚才是否说那小鬼张宗周便是张士诚那狗贼的儿子?」江玉奴看见南宫奇面上那表情,心里明白了几分,怒道:「你明白知道那张士诚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还教他儿子?还认他作义子?」
「玉奴,你听我解释???」
「有甚麽好解释?」江玉奴面色惨白地道:「你们怕死不打紧。可也该跟我说明白!还害我把仇人的儿子当活宝贝。」忍不住眼泪盈眶:「你说,你们还有甚麽事瞒我?」
「少爷也是为你好。不想你心里不快。」袁凌波插口。
那知江玉奴大发娇嗔道:「你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她喝退袁凌波,意犹未尽,恨声道:「这件事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
袁凌波柳眉一蹙,一声不响便往房间外走。
南宫奇正要劝阻。「你别走!」江玉奴拉着她:「今天我们要把一切说清楚!」
「玉奴,你今天怎麽啦?」南宫奇不悦道:「你别老把人家当仇人啊!」
「相公你有所不知!」江玉奴道:「她们不安好心,有事瞒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