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想找多些话题,她抬头看到张家的房很是吃惊。这房间宽敞开阔,灯火通明。比这宅子所有房间都大。几排大柜上的整整齐齐,房具备的一张长桌椅子和茶几凳子软榻皆有。
长灯,桌上的烛台都上了灯罩,炉子都做好防火措施。其他角落都放着地柜,里面全部塞满,没有一丝空余位置。
姜雪宁看见柜上许多听过但未读过的名,上前拿起张遮的章,字体大气疏朗,字密密麻麻,她只读几句就读不下去了。
她突然有些自卑。她从前在乡间,跟婉娘读习字,自然是比乡下女子才高一等。
等她遇到姜雪蕙,再遇到谢危,关于才学的信心早就七零八落。
如今结识张遮,内心自卑又添一分。张家房子还没姜雪宁住的乡下大,他们却博览群,学识渊博。他写的章对她而言艰涩难懂,但她知道定是好章。因进来时就看到谢危拿着章,对张遮笑容满面。
经历过这些天相处,姜雪宁知道谢危那人看着没架子,实际挑剔难搞的很,还有洁癖。章好他才会如此高兴。
她不自在地叹道:“张遮哥哥,你家房好大,好多呢。”
张遮抬头只敢看着姜雪宁的脸,见她惊讶,猜出她的心思,不好意思说:“姜二姑娘,我们一家都喜欢读,是以房会比别处大些。”
他察觉对方情绪有些低落,笨拙地安慰她说:“我性子偏静,除了读乐趣不多。同姜二姑娘比可是有些枯燥了。”
姜雪宁嘟起嘴道:“我的爱好都不入流。下河抓鱼玩耍打叶子牌。功课倒是平常。张遮哥哥,以后你能多教我读写字吗?还有,你称呼我宁宁便可,伯父伯母都说莫要同我们生分了。”
姜雪蕙别开脸,不忍见这妹妹见空子就钻的小模样。她心中腹诽:“张遮父母哪是这意思啊。而且你姜雪宁想同张遮红袖添香,在这立法森严的古代,张遮哪敢啊。还有你确定你在张遮身边读的下吗?”
果然听见张遮认真地答道:“姜二姑娘,这不合礼节。”
姜雪宁不干,人跑到张遮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撒娇:“张遮哥哥,莫非你嫌弃我?”张遮连称不敢,他想躲开,姜雪宁更要往前凑。张遮依然坚持礼不可废。
两人拉扯间,谢危已走到姜雪蕙旁,他见那茶碗里的茶纹丝未动,便主动拿去倒了,添上温开水。他放在姜雪蕙手边,顺势就坐在她旁边的凳子。
姜雪蕙谢了一声,端起来喝水。然后继续观赏姜雪宁的追夫大法。
谢危见姜雪蕙专注,也一同端茶看两人打闹。谢危眼利,在张宅门口便一眼看出姜雪宁对张遮起了心思。心里暗叹这宁二长于乡野,欠缺礼仪学识。
现在看来,连教养都不够。头次见个俊俏郎君,便忘乎所以,一个劲往前贴着。心思都不懂得隐藏。日后遇到京城那帮好事的贵女,只怕会被她们吞的骨头都不剩。
若是初见时,他只会漠视不管。现在他在考虑如何寻个宫中出身的老嬷嬷,引荐给姜伯游,让她好好指导宁二一番。免得她将来丢了姜家的脸面,让她姐姐忧虑伤神。
姜雪宁得瘦马出身的婉娘真传,知道对男子要见好就收的道理。等逗的张遮脸红了,她才转而欣赏这间房,又发现案几上几本破案类的小说,她说:“张遮哥哥,这些破案类的故事是你看的吗?你喜欢吗?”
“嗯,偶尔当个消遣。”
姜雪蕙勾起嘴角,张遮在断案上有绝世之能。小哥才当上一名刑警,尚不知他办案水平如何。但他们都喜欢看破案小说。
世界各地的侦探小说都给小哥搜罗的差不多了。为了讨好小哥,她也跟着看过不少。哎,少女的青春岁月呐。
那边姜雪宁还在打量房,她看到桌旁的柜子上都石头陶瓷瓶子和工具。问道:“张遮哥哥,这是什么呀?”
张遮说:“是制印的工具。闲暇时我喜欢金石和修复古玩籍。就会自己刻印章,修复古玩。”
姜雪宁很兴奋,她发现了张遮的爱好。就顺口说:“那张遮哥哥下回刻印章,能否给我同姐姐刻一个?”
说完她才觉得失言。婉娘教过,但凡同男子索取什么,直接开口便落了下乘。要暗示,要让男子主动奉上给你,他才会上心。可是她心直口快,想要什么都喜欢直接说,总被婉娘训斥。
姜雪宁讪讪地补救说:“我说错了。哥哥现在功课繁忙,我不该提这要求。”
张遮见她神情落寞,心生不忍道:“无妨。承蒙不弃,姜二姑娘喜欢什么字,我日后得空刻给你便是。”
说完又觉不妥,怕被人以为是私相授受,他又说:“姜大姑娘和谢兄或姜伯父伯母需要什么字,都可同我说。”
张遮说完。见姜雪宁眼睛亮了起来,方才后悔自己鲁莽的心思就淡了。
姜雪宁高兴地跑到姜雪蕙面前,快乐地说:“姐姐,张遮哥哥要帮我们刻印章。你帮我想个印好不好?”她怕谢危再教训她,故意不问他。
姜雪蕙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动静,不假思索地说:“雪后宁静。”
姜雪宁听了很喜欢,去念给张遮听。张遮立即写在纸上。不一会,她又走过来,说:“姐姐的呢?”
谢危见姜雪蕙不拦着她妹妹已是感到奇怪。轮到她的时候,他又以为姜雪蕙会拒绝。
谁知道她望着张遮,柔声说:“谢谢张大哥,我的印是雪里蕙兰。不着急,等你有空慢慢刻便好。”
雪里蕙兰这印是从前小哥刻给她的寿山石印章,当时小哥忙碌,初略打磨一下就送给她。被她日日摸得温润光滑,仿如玉石一般。
在现代如果不画国画,写法,印章就无用武之地。她为此又学了山水画,专攻写意小景。不算精通,就略懂些皮毛。
每次画个方形小幅,就盖上此印,见字如面,想起小哥,心里暗自欢喜。
谢危心头无端感觉异样,他死盯着姜雪蕙,见她在张遮望过来,朗声道谢时,神情专注地回望着张遮。
她的眼波不经意间流转,对张遮绽放的笑容,无一不展示了少女美丽而独特的风情。
这笑容同寻常对他礼节的笑截然不同。姜雪蕙这魅惑的笑容让谢危惊的心头一跳。他想起夜晚昙花一现的惊艳。
想起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年少时,他看到周幽王为褒姒的笑容神魂颠倒,不禁嗤之以鼻。不过是美人一笑,有何稀奇。
可如今,他隐约明白了。女子对心上人的笑是不是就如同这般,充满柔情蜜意,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样笑容出现在宁二脸上,他尚能当做小女孩爱美心性。可轮到稳重沉静的姜雪蕙,他很难说服自己,她对张遮毫无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