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正愉快地聊些闲事,三爷沙行云突然急急忙忙进入正厅,一进门就对邢太太说:“刚听闻姨母要回江南,怎么这么急啊?”
昨晚,他是在嫣宝那里过的夜,确切地说,他是一个离不开女人的男人。
邢紫珊的不冷不热并没有激怒他,他似乎察觉到邢紫珊已经知道许多关于他的秘密。
也许这就是她疏远自己的理由,那又能怎样呢,既然自己认定了她就是自己要娶回沙家的三少奶奶,谁能改变得了呢?
毕竟邢紫珊不是嫣宝,毕竟父亲早已和他划好了一条红线,那么,征服邢紫珊只是时间问题,他要她心甘情愿地爱上自己,就如夏绾月当初爱上自己那般。
可当他听到姨母要带邢紫珊回江南时,倒是着实吃了一惊,他甚至开始考虑要用什么办法把邢紫珊留在麒麟镇了。
“前几天家里族亲电报就打过来了,叮嘱我们,祭奠的事一忙完,就早点回去,回去有事待议。至于这边的其他事,先放一放。”
邢太太所说的其他事自然就是邢沙两家联姻的事,她不想给沙行云任何挽留的余地,但也没直接回绝这桩早已定好的亲事。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沙行云,没想到这个衣冠楚楚的外甥竟那么道貌岸然——不但开妓院,还和那么多女人有染,倒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哦,这样啊,若是沙家有何让您老不快的地方,尽管和行云说就是了,虽说我娘早已不在了,但这门亲是绝不能断的,姨母,您说呢?”
沙行云说出同样隐晦的话语,意在提醒邢太太邢沙两家还有未完成的姻亲关系。
邢太太怎么会听不出他意有所指呢,她淡淡一笑,“一想到你母亲,唉,真是一言难尽。”
她突然瞟了一眼沙向尧抹了抹眼角说道:“日后,多去替我看看你那长眠地下的孤苦的母亲吧!有些事不清不楚啊!”
正若无其事的沙向尧被她这一瞟竟吓了一跳,那眼神分明是一种质问。
尤其是当他听到邢太太说亡姐“孤苦”与什么不清不楚时,他很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坐直了原本歪斜的身体。
邢太太斜视他的眼神让他有亡妻灵魂附体回来讨命的感觉,所以他脖子上的汗毛顷刻间都竖了起来,好在这种“假象”随着邢太太移开眼神的一瞬间疏忽不见。
为了故作镇定,他端起茶碗轻轻咂了一口茶,用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姨母放心,母亲那里行云和二嫂每年都会去的。”沙行云把风洛花拉上证明自己的孝心。
“那便好,也没枉你娘生前那么疼你们叔嫂。”说到这,邢太太冷冷地看了一眼二爷沙行武。
这个呆子倒也识趣,言不由衷地傻笑道:“以后我也去看我娘,别忘了带上我。”他拍了拍坐在身边的风洛花。
风洛花用手里的团扇打了一下愚夫的手掌,又用扇子在后背上拂了拂以表达自己的厌恶,然后冷冷说道,“但愿到时候我能寻得到你!”
“那姨母定好哪天动身了吗?”沙行云没有理会二哥二嫂之间发生的那些微妙。
“暂定三天后便动身。”邢太太答道。
“那这两天我多陪表妹在麒麟镇转转,虽说我们这没有江南秀丽,但也有别样的景色。”沙行云先是看了看二嫂,继而望着邢紫珊说道。
“若是天气允许的话,就如你所说。”邢紫珊把他的邀请先置定了一个条件,她的回答于沙行云来说是尴尬与陌生的,他应该懂得起源正是他自己。
“二嫂,爹,咱家最近还有一件大事要办,你们没对姨母说吗?”沙行云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所言的两个人,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来。
其实他口中的大事风洛花和沙向尧都晓得,那就是一年一度的麒麟镇镇长大人的寿诞。
而今年恰逢六十六,是该大操大办的,每年沙向尧的寿诞都是风洛花张罗,谁忘她也不会忘啊,更别提主角沙向尧了。
可公公与儿媳竟不谋而合,他们不提此事自是有原因的,邢家母女的存在让这二人都心神不宁,还是走了的好,走了再张罗也不迟,所以告知家人暂且不要提起此事,反正时间还来得及。
就算沙行云和父亲有芥蒂,父亲的生日他倒是记得,只不过若是邢家母女不提起回返江南,他也不想提这事。
事已至此,邢太太不得不问:“还有几日是正日子啊。”
风洛花先扫了一眼小叔子,然后有些不情愿地回道:“若不是三爷提起,我倒真还忘了,真是该死!姨母,正好还有一个月,今年是大寿,六十六。”
邢太太望向沙向尧,沙向尧摸了摸圆滚滚的大脑袋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可不是吗,你看我这一天忙于公务,竟忘了自己的生日,亏得行云这孩子提醒。”
他在心里嘀咕着,“二儿媳是绝不会忘的,那么她有何原因绝口不提呢,难道她也盼着邢家母女早日离开麒麟镇?”
邢太太暗恼,“哎,一个祭日,一个生日,竟离得如此之近。活人早已把死人忘得干干净净,她这个死人的至亲还要给这个活人祝寿!”
既然人家说快要过寿,而且还是六十六,再执意要走,于情面上肯定过不去,她只好开口说道:“既然是姐夫的寿诞在即,再晚走些时日也是无妨的。”
江南与麒麟镇相隔甚远,总不能说先回去然后再回来祝寿吧,一来一回岂止一个月,那不明显成了一走了之吗,毕竟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邢紫珊听罢多少有些埋怨母亲,既然不嫁他沙家,就形同断亲,还给过什么寿,她咬了咬下嘴唇暗道:“怎么离开这是非之地就这么难啊!”
她想早日离开麒麟镇,可有时候又不想,这样的矛盾让她最近几日彻夜难眠。
一个月不长不短,她只求别再节外生枝。
听见姨母说暂时不走,沙行云则嘴角微动暗自窃喜,他的缓兵之计奏效了,他有更多的时间来安排怎么才能留住邢紫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