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年打开院门,银姐儿刚走到院中,还没瞧清楚来人,突然六姐儿一阵风一样跑出来,把她撞到一边,直直的奔到门口。
奔到门口后,又猛地的停住脚步,胆怯着巴巴的瞧着门外踌躇起来。
银姐儿这才瞧清门外回来的是谁。
是五姐儿和玉格,还有满仓和长根,玉格手里牵着小灰,五姐儿抱着小喵,满仓和长根正从车上往下卸东西,都是玉格的东西,像是要长住的样子。
银姐儿悄悄松了口气,玉格回来,六姐儿的脾气就该没这么古怪了。
陈氏也很是惊喜,几步迎出来道:“玉格儿,你是要回家里住吗?”
玉格淡淡的嗯了一声,“花园要重新修过,暂时回来住一段时日。”
这样啊,陈氏笑着点点头,哪怕不是久住,可玉格愿意回家里来,她就高兴,“路上热不热?我让丰年去给你买一个冰碗,对了,还有镇在井里头的西瓜,还有绿豆汤,你要吃哪一个?”
玉格摇头,“不用,不热。”
边说着边往里走,六姐儿的视线一寸不离的随着玉格转着,人却还站在原地,一副想跟上来又不敢的样子。
玉格哪里见过六姐儿这幅神情,心里轻叹了口气,也是酸酸软软的不忍,她才十五岁,实则才十四岁,真正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就是出尔反尔,突然改了主意也很正常。
“还站在门口做什么?不晒?”
六姐儿愣愣的看着玉格,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玉格在和自己说话。
玉格垂下眸子又道:“就是不晒,也别站在门口挡着别人。”
说完转身牵着小灰往屋里走,五姐儿站到六姐儿身后轻轻推了她一把,六姐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快走几步走到玉格身边,又转为小步走着,落后玉格半步,时不时转头瞧她一眼,浑身上下都带着小心翼翼。
玉格视线低垂,落到两人的影子上头,心里倒是不空了,却堵得慌。
她当作女儿养大的六姐儿,再过八天,这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而且往后一辈子都得这样小心谨慎着。
玉格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因为是双生子的缘故,小时候六姐儿的身体好,而她生下来却瘦弱得多,陈氏对六姐儿就很是忽视,这忽视里头是带着些隐隐的埋怨排斥的,觉得是六姐儿克了她,所以她生下来才会那样瘦弱。
小孩子最是敏感,能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不喜,可是太小了又无能为力,只能可怜巴巴的承受着又盼望着,所以六姐儿看着脾气急性子娇,却是所有孩子里,最在意陈氏的一个,最听陈氏的话的一个。
而玉格那时也太小了,她没有办法改变陈氏的观念,所以只能走哪儿都把六姐儿带在身边,处处表现出自己对六姐儿的需要,然后六姐儿为了得到陈氏的重视,便是这样寸步不得的跟着她看着她关注着她。
这段时日,除了难过,玉格也前前后后想了很多,六姐儿或许能不在意同别人的约定,但她绝不会忘了答应自己的事,所以能让她违背约定的,也只有自己,她大约是为了她才要进宫的。
只是这种自我牺牲式的付出,也实在并不叫人高兴。
当然也不能说六姐儿想要进宫是错误的决定,毕竟这是一件在许多人看来的大好事,是天大的荣耀和福分,因为这,多尔济几十年不动的位置,也得到消息,说是能动一动了,也因为这,五姐儿的婚事重新变得抢手起来。
唉,玉格又叹了一声,世情如此,不是六姐儿的错,没有谁错,可是她还是觉得难过。
几人到西梢间里坐定,虽然玉格说不用,但陈氏还是让丰年舀了几碗绿豆汤,又让他把西瓜切了,再去买冰碗,六姐儿忙低声嘱咐道:“糖和奶不要太多,凉粉也不要太多,水果要多一些,再放些葡萄干和莲子,莲子的莲心一定要去干净,再多洗几遍,去掉苦味。”
张丰年一样一样点头应了下来。
六姐儿小心的抬眸瞧了玉格一眼,见玉格没有反应,又怯怯的收回视线。
张满仓和长根把东西拿到玉格楼上的房间放好。
没多大会儿,四姐儿和多尔济也回来了,瞧见家里人这样多,多尔济也很高兴,和玉格商量着要给六姐儿起个名字。
“我想着进了宫,再六姐儿六姐儿的叫着,听着不大好,也不够庄重,不如给六姐儿起个大名吧。”
“嗯。”玉格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多尔济又转头问六姐儿,“六姐儿有什么喜欢的字没有?”
六姐儿抬头巴巴的看向玉格。
多尔济便笑道:“玉格觉得起什么名字好?”
玉格垂眸想了片刻,“榕辰吧,榕树的榕,日月星辰的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