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姨临回去时,盛情相邀众人夏季前往高凉郡看海。萧妙淽居然推辞不掉,答应了同行。
到得入夏,侯胜北兴冲冲地做着远行的准备,高凉郡此去千里,他从未出过如此远门。何况这次阿母、小敦、小秘,还有淽姊都要同行,这可是全家出游的盛事。
侯胜北既兴奋又紧张,身为家中长男,他觉得有责任安排妥当出行事宜。于是前前后后关心每一件准备工作,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把家里僮仆折腾得鸡飞狗跳。
“来人,把淽姊那辆通幰车拉出来。怎么那么多灰,你们平时有没有好好保养啊?”
“这驾牛怎么看起来瘦了,加上精料,好好喂一喂。”
“什么,阿母说不能坐通幰车,违制?你不说我不说,淽姊也不在乎,管他呢。”
“阿母问我,君子慎独作何解?好吧,再另外准备一辆普通的车。”
“给冼姨的礼品准备得怎么样了?要是出了篓子,我要吃苦头的。”
“换洗衣物整理好,把这几本和棋盘也带上,路途遥远,拿来解闷。”
“阿母和淽姊的梳妆用品也都装车,每日里要用的。”
“怎么,梳妆用品有那么多吗?那把和棋盘卸下来吧,装不下不带了。”
“虎子呢。难道让她们和小敦小秘一样,在路边随地上厕所吗?这物事倒是起了个雅名,只怕是再改不出更好的名字了。”(注2)
“好好好,知道啦。会把你们的玩具带上的,小敦小秘乖,别闹。”
“啥,还有给冯仆的礼物。你们小小年纪就知道人情往来了啊。”
一通忙乱准备停当,一行人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小敦和小秘一开始还能乖乖和侯夫人坐着。行了一段,吵闹着非要坐萧妙淽那辆带蓬蓬的车。
侯夫人好说歹说无效,正要责打,萧妙淽让侯胜北把两个孩子抱到自己车上来。
两个三四岁的小孩如愿坐上了蓬蓬车,好奇地东张西望,东摸西摸。
萧妙淽见他们天真,想到侯胜北幼时可能也是这副顽皮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想到幼弟生死不明,一颗心又消沉下去。
侯夫人觉着抱歉,一阵数落孩子,难免牵扯到侯胜北。听着他幼年的趣事糗事,萧妙淽不禁莞尔。
侯胜北则深感无地自容,觉得自己在淽姊面前再无隐秘可言。
就这样行了月余,在冼姨派出的向导指引下,翻过了云雾山、天露山、珠还山,笼罩着神秘面纱的南越地界映入眼帘。
沿途所见,皆是断发纹身,穿着木屐或是光脚之人,多聚邑结寨散居于山川要塞、深林丛竹之中,溪涧冲谷之间。
偶尔有表情凶恶之徒蠢蠢欲动,但是只要向导亮出冼姨的名号,凶徒就立刻作鸟兽散。甚至有的立刻改容相向,献上土产供奉,态度转变之快,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抵达高凉,众人见过太守冯宝,只见他年纪颇长,比冼姨大了十五有余,已是年近五旬,举止稳重有度,和侯胜北心目中的受气包窝囊废的形象大不一样。
冯宝看冼姨的眼神不像夫君看妻子,倒似老父亲看着长不大的调皮女儿,温和怜爱带着些许无可奈何。而侯敦、侯秘和冯仆三个小孩见面,自有一番热闹。
休息一日,洗去旅途风尘之后,冼姨便带着众人游山玩水。
高凉郡东、西、北三面群山环抱,南面是大海。
放眼望去,群山连绵不绝。猛然转身再看,却是碧海晴空,一望无际。
众人都不曾见过海,一幅广阔无垠的蓝色画卷骤然展开眼前,纯白海鸥悠闲飞越其间。
阳光之下,海面如同无数宝石熠熠生辉,与天际连成一线,众人一时间都被这壮观景色震惊了。
几个小孩哪里还忍得住,欢呼一声便要下海玩耍。侯胜北也忍不住跳进水里一阵扑腾,大海与河流不同,暗流涌动间,他很是吃了几口咸水。
浪花轻拍沙滩,轻柔而悠扬,萧妙淽本来只想在海边走走,眺望远方,享受宁静祥和。却被侯胜北等人打水仗溅了一身水,海浪湿了衣裙,紧贴着勾勒出了玲珑身段。
气得她狠狠瞪了侯胜北几眼,一时间不想和他说话。
……
适逢七夕节乞巧,冼姨准备了彩纸、通草、线绳等材料,编成各种奇巧好看的小玩艺,逗得几个小孩拍手叫好。
又提前将谷种和绿豆放入小盒,用水浸泡使之发芽。待芽长到二寸多长时,用来拜神,称为拜仙禾或拜神菜。
晚上则是焚香点烛,对着星空跪拜,称为”迎仙”。拜仙之后,将五色丝线和连续排列的七孔针,趁着月光连续穿针引线,将线快速全部穿过者,称为“得巧“。
萧妙淽本无心这些游艺,挡不住冼姨劝说,勉力为之一二。
想到自己彼时少女心思,曾经也是天真烂漫,每逢七夕都要乞巧玩耍。
父皇为此还做了一首《七夕穿针欹疑诗》:怜从帐里出,想见夜窗开。针欹疑月暗,缕散恨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