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罗安聊起他爹跳崖,语气平平,像在陈述他人旧事,并无多少情绪。
眼下,在雾气蒸腾的温泉里,罗安的悲伤与压抑比夜色还厚重。
念瑶可以光明正大的对所有人说,娘是天上仙女。罗安明明有娘,却须假装没有,不能在世人面前提起。
在世人眼里,他娘是难产死的。他一直是个没娘的孩子。
假装没有比曾经拥有,更让人绝望。
好久之后,罗安又伸手帮她揉腰,轻声应道:“你说得对……”
不是腰骨?罗安低头,看到念瑶怔怔望着自己,眼里有泪。
罗安微愣,疑问:“怎么哭了?”
念瑶摸眼睛,低头道:”没事,温泉水汽太重了。“
她声音很难过?为他难过吗?她哭了?为他哭吗?
为他的悲伤而悲伤,因他的欢喜而欢喜?是这样吗?
往后余生,苍茫世间,有人跟他悲欢与共,荣辱相生。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在温泉石床上醒来,天已经大亮。
罗安自律克制,醒得比她晚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看罗安睡颜次数也就屈指可数。
罗安沉睡时很放松,有孩子的娇憨,跟平日里在别人面前高冷、在她面前戏谑完全不一样。
在自家的老宅子里,在她面前,罗安才会这样放松,放纵自己安睡吧?
念瑶想要轻抚他的脸,手抬起来又轻轻放下。念瑶想要亲吻他,也及时克制。他这么警醒,还是不要冒险,让他睡吧。
太阳斜照到温泉,罗安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看到念瑶,明媚耀眼如晨阳,照到罗安心里。
像尘封多年的房间,被人强行开门推窗,阳光洒进来,照亮一室蛛网灰败。
罗安心里亮堂得有种不真实感:“念瑶?”
念瑶声音空灵,仿佛来自远古又将跨越未来:“是我!”
罗安拥着薄毯坐起,环顾四周,触目皆熟悉。他轻揉太阳穴:“睡过头了?”
念瑶温柔劝解:“又没事,又没人催,自己家,想什么时候起都可以。偶尔随意放纵也是好事。”
罗安调笑:“娘子说得极是。”
念瑶努力隐藏羞赧,装得慷慨大方:“相公夸奖。”
罗安微愣,看着念瑶。念瑶强装的大方崩不住,脸色瞬间如春日桃花。
罗安捏她耳根:“都红到这了,娘子害羞的样子真好看。”
念瑶装不下去,打掉他的手:“谁像你啊,脸皮厚得像南薰门的城墙。”
罗安道:“娘子过奖。为夫将以南薰门的城墙为目标,继续努力。”
两人嬉嬉闹闹,笑声水声飘上天空。家仆听到面面相觑:这真的是清冷尊贵疏离的公子?
天上人间位于卞京正西门外二十里外的太微山。排队的人从山脚开始蜿蜒向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念瑶咋舌:“这么多人?我们就这样上去?他们误会我们插队,会骂我们吗?”
罗安带她去后山。后山没有路,罗安抱着她的腰:“我们翻上去。”
罗安踩着树枝飞行。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如神仙御风飞行。谁能想到玉面神医竟有这般好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