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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好雨知时节

蜀地虽然被誉为天府之国,但是也非常邪性,因为关隘险阻,只要把门一关,人人都可以自立为王。为了安抚蜀民,赵恒派遣王钦若和知制诰梁灏担任西川安抚使,入蜀安抚民众,宣扬宋朝的好政策。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从开封到蜀地千里迢迢,再加上道路崎岖难行,不少人认为这次出远差是受罪。呆在开封多舒坦,何苦跋山涉水去蜀地。再说我的肠胃不好,吃不惯成都的麻辣火锅。但是王钦若却不这么想,认为这是一个天赐良机,一个美差,一趟镀金之旅。这次出差干的好,回来之后必定升官。赵恒的任命刚刚下达,他就就第一时间谢恩,并且请示此行的目的。

赵恒做为宋朝集团公司的董事长,着眼的是整个集团公司的安定团结。特别嘱咐,这次出差是为了安抚蜀地民众,不要过多插手地方的事物。最重要的是采集民风民俗,知道蜀民们心中在想什么。王钦若唯唯诺诺,一面欠身谛听,一面用小本本一字一句记录下来。回到家之后,反复揣测琢磨赵恒的心思。因为领导的讲话总是含糊其辞,云遮雾绕。必须用心倾听,拨开重重迷雾,才能真正领悟领导的讲话精神。打个比方,领导宴请重要客人吃饭,菜至五味,酒过三巡。桌子上的菜大多没有动,什么蒸羊羔、蒸熊掌、烧花鸭、烧雏鸡这些菜肴还没有动筷子,领导却让你再加几个菜。如果你真的傻乎乎再让服务员上几个菜,就是真傻了。因为领导的意思是,有重要的话和客人说,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让你回避一下,要你加菜只是借口而已。

王钦若想了半晚上,终于明白了赵恒的用意。这次出差重在安抚,宣扬赵恒这个老板是个仁君,宣扬宋朝福利好,是最美丽的朝代。简单的说就是让蜀民相信再也没有比宋朝更好的朝代,不要闹事,不要抱怨。因为活在别的朝代,要受尽剥削。而活在宋朝,虽然也要受尽剥削,但是相当幸福。琢磨清楚赵恒的用意之后,他高高兴兴踏上前往蜀地的道路。与此同时,新一任益州知州兼本路转运使马知节也在前往益州的道路上。

王钦若入蜀之后,深入基层实地考察。他经常来到田间地头,和农民伯伯亲切交谈。农民大叔,这头耕地的牛怎么没有角啊?难道是它的基因突变了,连角都不长了,真是太神奇了。农民大叔告诉他,你个完犊子的玩意,你瞎了吗?这是骡子不是牛,你看不出来吗?

他还重新审理了很多案件,只要不是死刑,统统罪减一等。能不判死刑的就不判死刑,能提前释放的就提前释放。他提审一个犯人,询问犯了什么罪,被抓进了监狱。犯人却说没有犯罪,因为看别人打架,稀里糊涂被抓进了监狱,被定了个聚众斗殴的罪名。王钦若大骂官府糊涂,别人看个热闹就抓起来关着,分明就是渎职。于是一声令下,放了该犯人。凡此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如此一来,王钦若名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好,获得了民间的一致好评。

王钦若出差完毕,回到开封,向赵恒述职。老板,我回来了,这次去蜀地出差,我不遗余力的宣扬宋朝的好政策,让蜀民们都相信,他们的生活甜蜜蜜美滋滋。赵恒非常高兴,再三询问,你还说了些什么,提起我没有?王钦若一脸严肃,回答道。你是本时期的男一号,怎么能少得了你呢?我告诉蜀民们,你是德育体美劳样样拔尖的好皇帝。我还说你口味十分独特,爱好广泛,无论是出生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还是像刘娥这样出生低贱的烂菜叶子,你都喜欢,博爱之名,绝非浪得虚名。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皇家典范。赵恒不禁心花怒放,赞扬王钦若会办事。小猴子,你这么能干,我该怎么表彰你呢?不如给你升官,让你做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这下你该高兴了吧。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王钦若出了趟差回来,就升为了副宰相,果然是镀金之旅。不过他还是有点遗憾,因为他的终极梦想是成为宰相,位极人臣,独揽大权。不过不要紧,有的是机会和时间。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必须按部就班,一步步慢慢来。

新一任益州知州马知节出生于公元955年,字子元,是猛将马全义的儿子。马全义在后周朝时期隶属于殿前军,乃是赵匡胤帐下得力干将之一。他打仗勇猛,也不要命,因此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伤痕累累。终于在三十八岁的时候,伤病发作去世。马全义去世的时候,马知节只有八岁。赵匡胤念及马家孤儿寡母,孤苦伶仃,生活不易,心中不忍,于是把马知节召进皇宫抚养,并且让他和功勋子弟们一起去国子监读,国子监就是官办的最高学府和教育行政管理机构。

到了赵光义即位,马知节因父亲的恩荫补授为供奉官,做了赵光义的侍从护卫。所谓的荫补,就是按照父辈的功勋援例授官。父辈的功劳最大,子辈得到的官职相应也就越高,待遇也就越好。

有一次马知节在皇宫里面呆了十几天,赵光义就问他。在皇宫里面呆了十几天,想家吗?马知节回答道,想家干嘛?皇宫里面多好啊,有空调吹还有冰激凌吃,一点也不想家。赵光义心中一乐,呦呵,你小子还很会享福的嘛。想到杜甫写的一句诗——好雨知时节,于是改名为马知节。好小子,我给你改名了啊,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无权反对。因为我唯我独尊,你说了也是白说。马知节非常无奈,心想你改名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一下,太没有礼貌了吧。

到了十八岁的时候,马知节出任彭州监军,也就是现在的四川省彭州。普通人十八岁的时候有的穿着奇装异服,把头发染的五颜六色,成为潮流最前沿的杀马特。有的则是十分叛逆,动不动跟父母顶撞。但是马全义不是普通人,因为赵匡胤和赵光义是他的干爸。赵匡胤把他收进皇宫抚养,赵光义又给他改名字,是不是相当于干爸一样?他虽然只有十八岁,但是十分老成持重。管理军队相当严厉,每天都板着个脸,没有一点笑容。

彭州的地方兵压根就瞧不起这个年轻的小长官,心想马全义才十八岁,乳臭未干,毛都没有长齐。只不过是个躺在父辈功劳簿上啃老本的纨绔子弟,怕你个锤子。

早操的时候,士兵都像没有睡醒似的,有的哈欠连天,有的无精打采。他们军容不整,马知节看着就来气,痛心疾首的训斥了一顿。同志们,你们看看自己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像是一支作风优良、能打胜仗的军队。鉴于你们军容不整,我决定给你们加餐。士兵听到加餐,一个个喜上眉梢,纷纷提出了要求。长官,我要吃红烧肉。长官,我要吃酱大骨。长官,最近我没有胃口,饭量只是平时的三分之一,给我来半只烤羊就够了。马全义大皱眉头,你胃口不好都要吃半只烤羊,要是胃口好,岂不是要吃一头牛?是谁把你这个饭桶招进军队的,政审是怎么通过的?你这么能吃,军队迟早会被你吃散伙。再说我说的加餐不是吃肉喝酒,而是进行二十公里武装越野,谁不完成,休想吃饭。

马知节管理军队十分严厉,而且正大光明,让人挑不出毛病,久而久之,士兵非常敬畏他。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条件反射,立刻站的比树桩还要笔直。

后来马知节转任潭州监军,就是现在的湖南省长沙。当时的潭州知州是何承矩,他出生于公元96年,字正则。他的祖父何福进是后周朝的天平军节度使,父亲何继筠是建武军节度使。虽然出自将门世家,但是他知达礼,温润风雅,喜欢和读人打交道。后来的名相李沆和王旦,在这一时期,都是他府中的幕僚。他最大的功绩应该是建议和主持修建水长城,阻挡辽国骑兵南下。

他在担任雄州知州期间,经常带领属下去白洋淀一带水域游玩。悠哉悠哉的坐着小船,载着美酒佳肴,一路赏花饮酒,赋诗放歌。他性情与众不同,喜欢蓼花。何为蓼花?就是常说的狗尾巴花。如此大俗之物,当然和风雅沾不上边。不喜欢牡丹、幽兰之类的花花草草,却喜欢狗尾巴草,你的爱好,真的叫人捉摸不透。

何承矩看出狗尾巴草的不同之处,赏的有滋有味,兴致所至,不时吟诗一首。这个两边都不搭的做派,和喝咖啡吃大蒜有什么分别?几番游玩下来,竟然作了蓼花诗几十首。这个水平,还是相当高产的。他不但作诗,而且命令属下把蓼花生长之势,沿途水域绘制成册,献给赵光义。他写的蓼花诗水平一般,风雅人们纷纷嗤之以鼻。哼,不喜欢兰花,不喜欢牡丹,却钟情于狗尾巴草,我们非常鄙视你。何承矩啊何承矩,你的口味太重了,简直和赵恒不相上下。

赵光义却如获至宝,原来这是一副勘察河北沿边水域的军事地形图。何承矩其实乔装打扮,假借赏花之名,绘制图册。既摸清了沿边水域的地势,也没有引起辽军的怀疑,这个办法聪明之极。赵光义采纳了他的建议,任命为制置河北屯田使,主持修建水长城。

何承矩温润风雅,举止雍容,无论对待军民还是下属,都是彬彬有礼。就算军民下属们犯了点小错,也只是一笑而过,很少惩罚,让人如沐春风。马知节十分钦佩,心想我要是能成为何承矩那样风雅的人物就好了。于是真心诚意向何承矩请教,矩哥哥,请教一下,怎么样才能成为你这样风流潇洒的人物呢?何承矩告诉他,想要成为我这样风雅的人物,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就是我,是迷一样的烟火。虽然你长的很丑,但是想的很美嘛,我为你点赞。虽然你无法粘贴复制我,但是可以读。子曾经曰过:是人类进步的台阶。读的越多,境界的越高,看的越远。如果读遍天下的籍,你就可以上天庭了。马知节恍然大悟,于是发奋读。

后来马知节改任定远军知军,定远军治所在濠州,就是现在的安徽省凤阳东。当时朝廷讨论,要征调河南府等十三座州府的老百姓向定远军运送粮草。让老百姓运送粮草,如果给工钱,当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老百姓挣钱,解决了短期就业问题,促进了社会的稳定。但是朝廷里的大佬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既要老百姓运送粮草,又不给工钱,也就是要老百姓无偿服徭役。

当时河北路转运使樊知古正好在定远军议事,樊知古原名樊若水,就是攻打南唐时期在长江上架设浮桥的那个老兄。赵光义时期,为他改名为樊知古。原来赵光义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给别人改名,李继宣、樊知古、马知节,都是他给改的名。

马知节就向樊知古汇报,阿古,定远军部队人数少,但是做为军粮的小米很多。大家的饭量比不上张齐贤那个饭桶,肚皮只有那么大,吃不了那么多。除去腐败变质的那一部分,还能得到大部分好米,如果扔掉太可惜了。如果让河南等十三州府的老百姓运粮,不但浪费粮食,而且严重损坏了老百姓的利益。樊知古采纳了马知节的意见,果然获得了五十万石小米,分给驻守各地的部队,如此一来,省去了河南府等地老百姓的劳役。

当时定远军管辖地区之内有强盗出没,百姓逃进军城躲避强盗,有个士兵顺手牵羊,盗窃了逃难妇人的首饰。妇人肯定不干了,于是向上告状。监军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把那个士兵臭骂了一顿,打了几板子就放了。马知节的暴脾气顿时发作,百姓们是因为躲避强盗来到这里,现在反而被士兵盗窃。如果这样的士兵都能饶恕,天理何在?士兵们还会把军纪军规放在眼里吗?以后还怎么严厉号令部队?于是抓捕了那个士兵。

监军觉得很没有面子,于是和马知节商量。小马同志,我已经处罚那个士兵了,再说他已经写了保证,保证下次绝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看在我的面子上,这回就算了。马知节瞪大眼睛,据理力争。什么叫下次绝不再犯,有些错一次都不能犯,犯一次就是死罪。那个士兵也慌了手脚,连忙跪下来磕头,声泪俱下,请求饶恕。马知军,求你高抬贵手,下次不敢了。马知节知道管理军队绝不能有妇人之仁,否则以后就带不好部队了。下次,你觉得还有下次吗?执行军令,坚决处斩了那个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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