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兰茵看着丈夫,他的话让她感到了恐惧、厌恶与愤怒。
她忽然意识到,不仅是她,丈夫对他们的儿子也几乎没有任何感情,他的“重视”,仅仅是因为多年前他根本受损,再不可能有另一个亲生的继承人。
她可以想象,在骨子里刻满了冷漠的丈夫手下,席宽将会过上怎样的日子。
她曾经亲身经历过,儿子或许也曾感受过,此刻,他还准备在第三个人身上继续。
萧绮钱始终在注意岳兰茵,所以第一个发现了后者神态的变化。她意识到,有什么将要爆发了。
短暂犹豫后,她最终决定静观其变。不给岳夫人一个发泄机会的话,她早晚有一天能把自己憋死。
岳兰茵心底有东西在不断松动。
就在刚刚,得知儿子去世时,她就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儿。之前,她用儿子这个念想,压住了许多情绪。当大石被移走后,多年积压的情绪重新活了过来。
岳兰茵想起很多:成婚后丈夫的冷漠与背叛;酒后遭受的暴力行径,以及第二日出门时不得用面幂遮掩於痕的窘境;身怀有孕找上门来的花街女子;因那场冲突流产的女儿;艰难娩下却在周岁宴前只见过两次面的儿子……
她父亲是落魄小官吏,丈夫是臭名声的商贾,她的半辈子都在做将两者紧密结合的纽带。而在此时此刻,她突然不想继续当工具,纷杂的情绪如浪潮般涌来,裹挟着她做出了从未有过的行动。
生平第一次,岳兰茵同梁虞燮爆发了争吵。说争吵似乎并不合适,她更像是在纯粹进行发泄。
她猛地扑向梁虞燮,为填补两人身高上的差距,她不得不跳起来,才能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这一耳光显然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与迷茫,以至一时间,他没能给出任何反应。
岳兰茵抓住了这点空隙作为机会。
她抛下了几十年学会的一切,用上了拳头、巴掌和指甲毫无章法地倾泻情绪。许多只听过一两回的侮辱性脏话自然而然从她口中流出,她半点不留情地将梁虞燮全家问候过一遍。
她的手不算有力,但保养过的指甲很好使。等梁虞燮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遍布渗出了血迹的抓痕。
可惜,丈夫确实比她更有力量。
回过神来后,梁虞燮用上力气猛地一推,便让岳兰茵摔倒在地。他一把跨坐在妻子身上,正准备为刚才的遭遇回以报复时,一团黑影从不远处冲来,直直撞向他的腹部,力道之大,竟撞得他倒飞出去足有十多尺远。
一道银色绳索化为灵力,回到了鹤辰砂的指尖。他感受到萧绮钱投来的目光,对着她无奈一笑:“咳,没控制住,不小心放跑了。”
萧绮钱亦回以一笑:“师兄,演得有点过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几人都没能搞明白状况,她也是慌乱了一瞬,才随着鹤辰砂波澜不惊的态度冷静下来。轻咳两声示意席、岳二人注意把握机会后,她稍微靠近了梁虞燮,想研究研究那头是怎么个情况。
不过,她试图上前探明情况的脚步被鹤辰砂拦住了。他对着她笑笑,解释道:“那鬼怪和梁老板之间,有些私事要了结,恐怕会折腾得比较厉害。为避免被他们误伤,师妹还是莫要上前了。具体的情况我基本都清楚了,刚才没来得及,现在倒是有空,师妹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
这番话有效地抑制住了萧绮钱的好奇之心。她认真地想了想,问鹤辰砂:“师兄,你何时了解的情况,我怎么……一点都没注意到?”
鹤辰砂是说过,屋子里有不止一个邪祟。可她一直以为,他准备一个一个解决,对那黑影的处理,将会放到席宽之后。她完全没发现,原来两件事是并行着进行的。
对于知情不报一事,鹤辰砂面露歉意,赶忙趁着现在给出了更为详细的说明。
“方才我送岳夫人到安全处后,便瞧见了这黑影试图向席宽下手。情况都还没弄明白,我总不能让席宽死了,正好按我原本的计划,也准备装神弄鬼好让席宽露出原形。所以我便出手缚住了它,顺便同它进行了一番交流。”
萧绮钱看向扑在梁虞燮身上的黑影。
自最开始发出过一声惨叫后,梁虞燮便再没发出任何声响。但他时不时地就会浑身一颤,勉强证明自己还没彻底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