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对话还在继续,春葵正询问裘子业:“不知小侯爷是跟莫家千金有何恩怨?”
莫菱顾不上管裘子业如何说她,将门缝开得大些,径直探出了一个头来,小声地喊曦玦:“曦玦,曦大侠,大侠……”
曦玦朝她这边走来,她刚没欣喜片刻,就见他瞥了她一眼,然后停下脚步,走进了她的隔间,然后重重关上了门。
莫菱露出的脑袋还歪着悬在外面:“……”
他竟然不理她。
好歹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有着患难与共的交情的,莫菱不死心,她转身回房中收拾了自己的行囊。
然后抱着包袱猫腰走出房门,一路哈着腰走到曦玦房门口。
她做贼似的小声敲敲门,眼睛则惶恐地盯着楼下,生怕他们听到动静抬头看到她。
里头沉默半晌,正当她准备再次敲门时,他的声音响起:“进。”
莫菱心头一喜,赶紧推开门一溜烟钻了进去,关上门后才松了口气。
外头仍旧叽喳一片,而门内则寂寥无声,仿若这道门是道闸口,一打开是源源不断滂沱水流,一经关上,这里便是一汪幽静的潭水。
她还猫着腰,转头看曦玦在看她,赶紧清了清嗓子站直身,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曦大侠,好巧哦,我们又见面了。”
曦玦正盘腿坐在床上运功,只是看了一眼她谄媚的笑脸,随即又闭上了眼睛:“找我何事?”
莫菱试探着问:“方才楼下那群人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曦玦轻轻启唇:“放心,我不想自找麻烦。”
这话是不会告发她的意思?莫菱稍稍安心。
她将自己的包袱放在桌上,引来曦玦抬眸注视:“你这是作何?”
莫菱嘿嘿一笑:“外头那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孤苦伶仃一个弱女子必然会引来不少人怀疑。大侠,你就当好事做到底,收留我一会儿,等到了晚上不用你赶,我自己走。”
曦玦没再问,重又垂下眼帘。
裘子业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子不过就是要看看她莫菱天天躲在屋里到底长什么样,还以为是什么花容月姿,呵呵,也不过如此,丑八怪一个,脾气还臭,动她一下跟疯狗似的咬人。”
莫菱在屋里头听着简直要气炸了,她极力劝自己冷静冷静,几次欲要拿起金鸾刀冲到下头砍了裘子业。
明明是他裘子业无礼在先,现在竟然还贼喊捉贼说她的不是。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一会儿冒出个想法又很快被自己否定掉。
“要不我冲下去宰了他,趁着众人被吓傻的工夫赶紧逃?”
“不行不行,这太冒险了,万一逃跑的时候被门槛绊倒怎么办……”
“要不我从窗户跳下去……不行不行,这二楼也太高了些,万一摔断了腿可怎么办。”
她的焦躁不安和床上打坐的曦玦形成鲜明对比,曦玦也没有嫌她吵,旁若无人地运功,这两日他的内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后背的伤也已经结痂,苍白的面上总算有了血色。
忽而感到一阵风朝面上袭来,又在距离自己方寸前停住,他缓缓睁开眼,莫菱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映入他眼帘。
还不及他问,她便先开了口:“你有胭脂水粉吗?”
什么?曦玦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莫菱一脸认真,显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莫菱一双无措又带着点恳求的眸子盯着他,令他不由蹙眉。
半个时辰后,曦玦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胭脂铺子里,看着眼花缭乱的胭脂,他重重叹了口气,他定是疯了才会答应莫菱的恳求。
作为胭脂铺子里唯一一位男子,他成功地在众多女子的瞩目下买了几盒粉黛。
回到客栈,在上楼时,他转眸冷冷看了眼喝到正酣时的裘子业他们。
裘子业陡然觉出一道冷光在自己身上扫过,浑身一个激灵,醉醺醺地左右四顾,却是一脸茫然。
曦玦一进门,莫菱便如同一只兔子般蹦到他面前,他将买好的粉黛送至她手中,拍了拍手,又盘腿坐了回去。
莫菱在铜镜前铺开胭脂水粉,然后照着镜子左比划两下右比划两下,引得木案上照明的灯火都颤了颤。
用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坐直身子吁出一口气:“大功告成了!”
她拨开鬓边的碎发,扭转过头看向曦玦:“如何?”
曦玦闻声抬眼,只一看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
饶是沉稳内敛如他,也挨不住莫菱那张经过描画之后惊世骇俗的脸。
“咳咳,咳……”曦玦假作咳嗽掩盖自己弯起的嘴角,他实在想笑,但不好笑得太大声。
莫菱嘟起了嘴:“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滑稽,你想笑就笑吧,不用憋成这个样子。”
听了这话,曦玦果真不再忍了,头垂在另一侧低低地笑了一阵。
莫菱心中郁闷,有那么滑稽吗?
方才她思来想去,既然那些抓她的人手中有她的画像,那么她变个样子不就不会被认出来了嘛。
故出此下策拜托曦玦出去给她买了粉黛来。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眉毛被她描画成粗短一截,眼尾勾画了一道红,飞扬着要上天,鼻子周围是点的麻子,嘴唇涂了厚厚的唇脂,比她之前的嘴巴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