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玥死了,但又没完全死。
准确地说,她是死了又活了。
大概是那声“不甘心”喊得尤其响,被某个不知名过路神仙听到大发慈悲地给了她这个重活一次的机会吧,毕竟她虽然声名狼藉恶名昭彰到有那么一堆人盼着她出事,但不是老天劈了雷来收她,莫名其妙死了实在是憋屈得很。
所以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如同溺水许久的人终于可以呼吸般发出了一声极长的吸气声。
活着真好,从没有这么一刻让她如此清晰得有了这个念头。
她狂喜,哪怕是胸口的闷窒、手臂的反扭紧箍、身上各处的疼痛都不能让她减弱分毫重获新生的极乐。
她想自己突然活过来一定会吓到不少人,但是那又怎么样,皇兄他们一定会很高兴,最好再快一点,在他们得知自己“死亡”的消息之前拦下传信的人。
吱呀一声,她思绪被迫断了片刻。
她后知后觉开始感觉到嘴唇极其干裂,渴——好渴。
肠胃的翻绞更是让她一阵阵的眼冒金星。
有人逆着光走过来,她闻到了很浓的香粉气,味道极其烈却不难闻,这味道甚至是很熟悉,因为是她把这皇兄特地给她送来的难得名香送出去的。
她有点想咧嘴笑,但是虚弱到没有力气。
来的人是她的忠犬,她名声臭,跟着她的人也一样,但他是最忠心的,谁背叛她他都不会。
她准备缓一缓攒点力气再去安慰虚惊一场的他,所以她先听到了忠犬的话。
她被扶了一把,禄安康那张大胡子脸让她有点想哭。
一脸粗犷胡茬的男人其实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只是他脸涂得像死人,大半部分全被胡子盖住,再加上挑剔刻薄的目光与一张毒嘴,除了她其余人都怕他。
不过她很快瞧见忠犬的表情不对,禄安康挑剔刻薄是不错,但他怎么可能用这种目光看她?
他眼神中的幸灾乐祸不加掩饰,虽然有些怜惜,但是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她一时没有注意禄安康的动作,等她反应过来时忠犬已经看似是拍实则是摸地抚摸着她的胸口,怪腔怪调地道:“你果然命大,被折腾成这样还有气儿呢,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你说说你,早点应了做我的人,郡主的打虽然免不了,好歹这养伤什么的绝对不会放你自己在这自生自灭,你真傻啊真的……”
牧玥脑袋还很乱,但这些都抵不上她现在直冲头顶的怒气,她喝道:“禄安康!你好大的狗胆!谁准许你这样碰我的!”
话音落,禄安康愣了下,牧玥也愣住了。
禄安康手顿了下收回去,随后勾唇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别说,你小子刚才那瞬间还真挺有郡主的气势的,怎么?难不成你其实是喜欢郡主所以一直偷偷模仿她?我还真有点被唬住了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又耸肩:“不过你那些都没用,就算你有意,郡主那么厌恶你绝不可能收了你。还是那句话,想在府里好过些还是从了我吧,你是个聪明人,可惜就是脑子转不过那根筋。”
他又居高临下地看了牧玥一眼:“好了,来看你一眼这就走,反正在你做下决定前罪都还要受着,你不是娇花,也正因此能活下来,但愿下次郡主的鞭子迟些到来,至少在你这些伤好之后吧。”
说完他作势要走,不过迈步前顿了下回头:“算了,我待你到底还是要温柔一些,等下会差人给你送来热水,缓过来自己擦洗一下吧。”
他慢悠悠地走出去带上了门,牧玥傻了许久才眨动眼睛。
她这才注意到,她所在的不是自己卧房,这窄小幽暗的空间连她的马房都不如,床铺什么都简陋无比,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然而这还有点眼熟的破地方给她的冲击还不算大,因为她现在还有更疑惑的,除了禄安康对她的诡异态度,她自己都很清楚,她刚刚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该死的……”她试图动一下失败了。
原来她手臂这么难受是因为被反捆着,禄安康刚刚还没给她松绑!
她又气又怒,低头瞧着自己平坦的胸口和那身破烂粗糙的衣裳,头一阵阵的更晕了。
“来人啊……”
她有气无力地叫着,没有任何回应,她自己也很快停了,瘫靠在木头床沿处恹恹皱眉。
这声音怎么也该死的耳熟?这地方、这打扮、这声音、这待遇,她很快想起了一个人。
偌大郡主府里确实有一个下人都不如的地方,那里住着一个人,他顶着光鲜的名头,实际上下人都比他过得好。
牧玥脑海中回想起不久之前的场面。
她惯常于府上饮宴,突如其来的刺杀,那些高手不知从哪里来的,她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不够看。他们的目标异常直白,所有逃窜的人他们都不理,只追着她杀,最后一刻她瞧见的就是傻子一样和她撞在一起被刺了个对穿的他。
这个人就是她名义上的男宠娄姜,她最讨厌的人送给她的,所以哪怕他是大衍第三美男,也被她丢在这生灰的角落里蹉跎等死。
其实娄姜也完全有理由杀她,毕竟想到自己曾经做的那些恶劣的事他不恨她才怪,但是他和她死在一起了,死的时候她还有点感叹他时运不好,他要杀她也是想要自由而不是和她一起死吧?
她头昏脑涨地想着,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推门进来,两个人抬着一桶水哐的放下就要走,眼神都不给她一下。
“等下……”她叫。
其中一个杂役停住很是不耐烦,“干嘛?禄管事只让我们送水,郡主那边可是下了严令不管你死活,我们不会帮你,有那想法还不如盼着郡主有了什么高兴的事发点善心突然开恩吧。”
敢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牧玥心头火起碍着虚弱却是半点脾气都发不出,这也侧面证明了她现在确实不是“自己”,不知为何会这样,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