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刚刚说去年有一个傻……那个司陵人吃的糕点是什么?”
扶祗揣着银子就要出房间,却被张月华叫住。
他眼珠转了转,微微一笑道:“那是我们银伯的拿手绝技,将薏米粉糯米粉混合蛋白蒸熟,再倒入鲜牛乳,筛去颗粒,加入蜂蜜、茯苓、人参、白术等药材,佐以各式鲜花制作而成的,入口绵软,香气袭人,调理脾胃,尤其那图案,便如空中绽放之烟花,绚烂迷人。”
莺儿冷笑:“你就说多少银子吧。”
“呦,这小丫头难得开窍。”扶祗伸出两根手指在莺儿眼前晃了晃:“不多不多,一块二十两。”
这话一出口,不仅莺儿,连茅小宝也大吃一惊。
二十两?去年黎沐来时,他还是说二两。怎的一年,这物价竟翻了十倍?
扶祗似乎也预料到了茅小宝的反应,怕她多说话,抢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扯着她走出张月华的房间,还边走边说:“我知道价格不菲,但是绝对是物超所值。公主殿下,您考虑一下。”
房间传来张月华如水般清凉的声音:“我要。”
*
客栈外的银杏树繁盛而茂密,绿油油完全不似晚秋那般凄凉,总有些光穿透层叠,投射在地上,斑斓又明媚。
张月华站慢慢走近,却见那树下同样立着一女孩,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怀中抱着一个很大的琉璃瓶,里面一只蝴蝶扇动着翅膀,和着光飞舞着,而另一只手里却拿着一根红绸,似乎想要结于树上。
那个女孩静静抬头看着树上的红绸,眼里却是无限的疲惫与隐忍的忧伤,看着她这般,张月华也露出了哀伤的神色。
黎沐啊,树上那么多红绸,不知哪一条才是你结上去的?你的心愿可实现了?若是你祈求司陵国子民可以免受战乱之苦,这个愿望如今倒是实现一半了。
我前往祁国和亲,应该换得来司陵几年和平。百姓可以安心种田,织布,捕鱼,打猎,总是能过上些安生日子的。
你在天上不必过于挂怀,有我呢。
可是,我多想回到从前,那时的舅舅还在,我们还是孩子模样,在屋檐下打闹,偶尔会被舅舅训斥两句,然后依旧喧哗奔跑着。
那个时候,多好。
“公主殿下,饭菜好了,回去吃饭吧。”茅小宝走了出来,在张月华身后劝道。
“嗯,好。”
张月华嘴里应着,却是不动,一直看着树上飘扬的红绸。
茅小宝想起去年,黎沐蹑手蹑脚地将红绸挂上时的场景,时过境迁,再来此地竟恍若隔世,不觉叹了口气。
“当日黎沐顾及甚多,总认为他的身份配不上我,甚至还说出什么飞鸟与鱼的话来。我只想着到时再发次脾气,撒泼打滚,哪怕这公主不做了也要打消了他这念头。想不到,却没能等到那日。”
张月华轻轻将吹散的头发别于耳后,唇角挂着笑,可眼神中却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其实,黎大哥后来又说了一句话,只是当初的我不明白,如今也没想通,只道是他发了癫,便没有告诉公主殿下。”
“他一向如此的,总是胡说。”张月华笑笑:“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飞鸟有一天学会了游泳,而那游鱼却飞到了半空中。”
张月华一愣,思忖良久后口中喃喃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什么?”茅小宝不解,这二人说话都是云山雾罩,不过看张月华的表情,似乎她已明白了黎沐那番话的意思。
原来如此。
张月华突然便释怀了,黎沐常年行军不通诗,但那番话明显便是“逍遥游”里这句。
这世上是存在会飞的鱼和会水的鸟的。
他们亦可合二为一的,只是这个时候,他们为彼此而舍弃了一部分自己原有的东西,又吸取了对方身上的东西,重新幻化成了新的生命形态。
所以,这其实就是你真正想传达给我的,想要得胜归来后的表白吧?
可是,黎沐啊,我们还能再见吗?
张月华的眼眸本幽深的如一潭湖水,可此时这湖面却仿佛被风吹皱了,漾起片片涟漪。
她从怀中取出在客栈中扶祗赠送给她的红绸,结于树上。
树下那个女孩观察她许久,终于开口问道:“他们都称你为公主殿下,请问你是宋国的公主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扰乱了张月华的思绪,她转过身来看向女孩,朝她笑笑:“不是。我来自司陵国。”
“司……陵?”
“怎么?”
女孩自知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没什么。不知公主殿下可是前往祁国和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