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争抢过谁先使用洗手池的权利后,乔琳、利亚姆和诺埃尔终于坐到了餐桌前。佩吉为这顿周日午餐准备传统的周日烤肉,烤牛肉、烤土豆、胡萝卜、烤豆子、约克郡布丁和苹果酱,每个孩子的盘子里都摆着一份典型的一肉两素英式套餐。①
席间乔琳甜言蜜语地夸赞了一番佩吉的手艺,惹得诺埃尔和利亚姆连连翻白眼。可爱的小女孩一口一个“最好吃了”,把本来心肠就软的爱尔兰妈妈哄得心软得都要融化了,两个男孩在这方面拍马都赶不上乔琳。
“马屁精!”兄弟两个在心底达成了一致。
佩吉笑眯眯地看着乔琳说:“你妈妈做的千层面才更好吃呢,她给我抄了很多菜谱。”
“可她不会做周日烤肉!而且,别告诉她这个,”乔琳故意压低声音说,“我妈妈的菜谱都是我的拉尼娜阿姨教她的,可她做的没有拉尼娜阿姨一半好吃。拉尼娜阿姨总是担心她养不活我!”
“为什么?”
“拉尼娜阿姨的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只有小猫大,还总是吹泡泡,”乔琳耸耸肩说,“她们就管我叫泡泡。她们说我小时候总是在哭,什么也吃不下,瘦得只有骨头,她们一直担心我会饿死。”
利亚姆插嘴道:“可你现在一点也不瘦!”
不等乔琳怒气冲冲地在桌子下面踢他一脚,佩吉给他脑后的那一巴掌就已经先抵达了。“利亚姆,你怎么说话呢!”她随即扭头看向乔琳说,“甜心,你现在就很瘦了,你得再多吃点!”
诺埃尔忍着笑,同样安慰道:“对,妈妈说的对,你还得长个子呢!”
客观地说,他觉得乔琳现在是有点婴儿肥,但这不是说她不可爱。正相反,她脸颊上圆鼓鼓的样子可爱得就像是小松鼠或是小猫咪,让他时常忍不住想要掐两把。她才11岁,正是可爱的时候呢!
乔琳听了诺埃尔和佩吉的安慰后点点头,顺便狠狠地瞪了利亚姆一眼。后者委屈巴巴地咬了一口约克郡布丁,含混不清地说:“我又没说你胖!”
佩吉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一直很担心利亚姆将来可能会找不到能忍受他的女孩,她的姐妹们都说利亚姆是个漂亮的男孩,不用担心这个,可她自己知道这孩子烦起人来到底有多可气。她还记得他在上小学时,他的小学老师对她说:“盖勒格太太,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忍住这一切的,我每天只需要跟他待上几个小时,我就得回家吃片药,而你却得一直跟他待在一起!”
坦白说,作为母亲,她知道她更偏爱利亚姆,他是最小的、最漂亮、最需要她的孩子,可他也是那个最烦人的。相比之下,诺埃尔总是有女孩跟他回家,保罗相对差一点但也不成问题,而利亚姆会把女孩都烦跑。还好他是个漂亮男孩。
她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捏着小儿子的耳朵说:“别说话了!吃你的饭吧!把嘴闭上嚼东西!”
利亚姆更委屈了,但也没气到把烤肉放下,反而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乔琳同样往嘴里塞了一块烤肉。两个孩子面对面盯着彼此,一边嚼肉,一边用目光厮杀。
佩吉假装没有看到孩子们的眼神战争,而诺埃尔在一旁已经笑得快要掉到桌子下面去了,他每次都能被乔琳和利亚姆逗笑。
他满意地挖了一勺烤土豆泥,觉得今天又是不错的一天。
***
悠闲的周末结束后又是一周忙碌的中学时光,乔琳不得不承认好日子已经过去了,如果她想要在接下来学期末的学术测试里拿到奖学金,她就必须得加倍付出时间。
音乐、曲棍球、管乐队和剧团活动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课后时间。西尔维娅为了能跟她在一起玩,放弃了自己的无网篮球,跟她一起加入了学院的曲棍球队伍。她甚至还想跟乔琳一起学架子鼓,可乔琳劝阻了她,让她继续自己的爱好。她的理由很充分——
“即使你跟我一起学架子鼓,你也不会跟我在一起学习,”乔琳耸耸肩说,“我很快就要参加英皇打击乐五级和乐理五级的测试了,你跟不上我的。而且学打击乐最好有钢琴基础,你学的是大提琴,不过其实乐理基础都通用吧……”
她一边说,一边坐到了桌上。西尔维娅随即也坐到了她身旁,好奇地问:“这意味着你很厉害吗?”
“哦,亲爱的,我可不只是厉害,”乔琳得意洋洋地挑了下眉,“我可是见鬼的天才!”
西尔维娅忍不住捂住嘴偷笑了起来,如果让学校的老师听见乔琳骂脏话的样子,她们一定会大惊失色然后对她说:“阿普尔比小姐,课后去院长办公室!”
“你说脏话真的好熟练哦,”她忍不住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乔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真应该见见我妈妈,她会用英语和意大利语混着骂人,我爸爸总说她对这两种语言的创意性用法应该变成一本语言学教材,”乔琳一脸轻松地回答,“而且我跟一群伯纳奇的爱尔兰男孩一起长大,你还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一个会行皇室屈膝礼的公主吗?愤怒总是要有地方作为出口的,不是脏话,就得是暴力了。我只是在真实地活着。”
她看着西尔维娅补充道:“但是,作为一位优秀的曼彻斯特女子中学淑女,我会有选择性地使用这个出口。”
“是吗?”西尔维娅笑着挑起了眉。
“这就叫做‘人生如戏,在正确的故事扮演正确的角色’,”乔琳冲着她眨了下右眼,“我妈妈拥有一个戏剧公司呢!”
“没错,没错——”西尔维娅拖长了声音揶揄道,“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如果你毕业后没去艺术学校,这可能才是最奇怪的事。”
“那你呢?你跟院长商量过你的中考GCSE科目都要选什么了吗?我知道你选了很多数学。”
“我爸爸说,”西尔维娅翻了个白眼说,“我不能靠画画养活自己,他希望我选择法律或者商业类的专业,如果我不选那些,他会考虑让我离开他的信托受益人名单。”
乔琳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她也有个信托,但妈妈说那是给她上大学用的,没有多少钱。可西尔维娅就不一样了,她妈妈不工作,爸爸在一家大银行做高管,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伦敦,她的信托应该有很多钱。
西尔维娅扭头看向她说:“你爸爸怎么说?”
“嗯,”乔琳犹豫了一下后回答,“我不确定,他似乎也没下定决心,他告诉我如果我选择艺术或者学之类的专业,我可能不会维持现有的生活水平,但他似乎也不想强制我选择那些法律和商业之类的专业。他和我妈妈都知道被父母控制人生是什么样子,但他们也知道贫穷是什么感觉,我知道他们很矛盾。”
“所以?你怎么想?”
乔琳想到了她跟诺埃尔在周末的那个小对话,她叹了口气说:“我已经知道我到底有多幸运了,我不能挥霍它。我在想……也许经济学?我已经在跟院长商量我是否应该上更多数学课,她觉得我在明年的学生分组里应该能分到1级。”②
西尔维娅点点头说:“她说我能分到2级,我们就没法一起上数学课了。”
“反正我们的英语课都在一起,对吧?我们都拿到了1级预测成绩。”
西尔维娅长叹一口气,说:“但我的科学成绩——为什么人们需要学习科学?我宁愿多上一门宗教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