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地丁疑惑地接过信封,抽出信纸,展开阅读了起来。
“辰儿,外曾祖母无比庆幸有你这个外曾孙儿,你是外曾祖母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你给外曾祖母带来了偌大的幸福和无法比拟的快乐。然而,很遗憾,外曾祖母无法再陪伴你了。”
“辰儿,外曾祖母知道,你很压抑、自责,很不快乐。辰儿,你是曾害过人,但也曾救过人,你正视自己视罪恶的同时,无需扼杀自己的全部。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你是该为过去的恶行赎罪,可即使这一刻你就为赎罪而死,但这一刻你仍然快乐,可以吃点想吃的,比如一个热气腾腾的土豆,可以喝点想喝的,一杯水、一杯茶、一杯酒都可以,甚至可以放肆些,去赏山川美景,去追求心中所爱。”
“辰儿,哪怕这一刻你就要为赎罪而死,你仍然可以享受人生。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因过去埋葬你的现在和未来。现在和未来可以为过去赎罪,但不该直接埋葬。”
“辰儿,你无法想象,在外曾祖母眼中,你是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外曾祖母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喜欢到想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送给你,只希望你能开心一点,快乐一点。”
“辰儿,外曾祖母希望,你今后走的路,都是你自己选择的,都是你自己喜欢的,都是你自己享受的。”
“无论在世间的哪儿都无比爱你的——外曾祖母、外公、外婆、妈妈。”
今辰见莫止目光漂浮在信封末尾之上许久,想是看完了,缓缓说道:“我以前真的很厌恶自己,世人恨我,我也恨我自己,世人想让我死,我也想让我死。可是,我看了外曾祖母给我的遗后,意识到有人无比真挚热烈地爱着我,我突然就不忍虐待自己了。他们奋不顾身、毫不保留、倾尽全力地呵护着我,我怎能辜负他们的爱呢?”
地丁望着今辰昔日冷硬的目光变得柔软,生出几分羡慕,这就是被人呵护的模样吗?
不是没有人爱她,师傅爱她,哥哥爱她,父亲应该是爱她的,杜商可能也是爱她的,可是,他们的爱有太多的顾虑和算计,总是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她得到时,他们的爱自己被顾虑和算计稀释得浅薄,浅薄到无法让她感觉到安全,浅薄到无法温暖她,甚至浅薄到她无法察觉,患得患失。
这一刻,地丁终于懂了初见祁蓉时自己为何会生出不安、自卑、羡慕、嫉妒的情绪了,因为祁蓉那副明艳朝阳的模样,是被人好好宠爱着,精心呵护的模样啊,是她无比渴望而无法企及的模样啊。
今辰眼里的柔光,也是被人好好爱着的模样啊。
这一刻,地丁对今辰所有的恨顿时都消散了,她不恨他了。
“莫止。”
今辰忽然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
“嗯?”地丁不明就里地望着他迟疑不决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接连说了三声对不起后,转身望向药炉,见里面的火快熄灭了,上前往里面添了几块煤炭。
“蓉蓉和破烂会同你一起去天之南海救杜商,那里很冷,外曾祖母给你们每人都做了一套棉袄,他们的已经穿上了,这是你和杜商的。”
今辰把桌上的包袱拎到莫止床前,补充道:“里面还有一些常用的伤药,你都带上。”
地丁将信折信封后,还给了今辰。
放下包袱,收好信封,今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背着她道:“莫止,你不能死在那里,你还得回来找我娘的尸骨,所以你不能死在那里。”
等了片刻,身后不见回应,他怅然若失地打开了门,鹅毛大雪扑面而来,他如坠冰窖。
母亲死后,只有莫止和他疯狂地思念母亲,不知何时起,今辰已执拗地把他、莫止和母亲三人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似乎只要他和莫止不停地回顾母亲,便能将母亲的灵魂挽留住,好似母亲还活着一般。
可如若莫止死了,三个人的羁绊断了,他是不是更抓不住消逝的母亲了?
大雪又覆上今辰的头发和衣衫,冻僵他在面颊,凝结他的目光。
门将要合上之际,屋里穿来一个应声。
“嗯。”
声音很轻,在呼啸的风雪声中,几不可闻,但他仍敏锐地捕捉到了。
瞬既,他又有了呼吸。
地丁换好绿色的棉袄后,将杜商的宽袍大帽、勒索信、以及朝笙给杜商做的新棉袄都叠好,收进包袱里,挂在身上出了屋子。
院子里破烂正在捡药草,让她去同神医们告别,他把这个病人的药分好就出发。
地丁按照破烂的指引进了旁屋,屋内朝笙正在帮陀螺换药。
陀螺躺在床上,看着行动自如的莫止生出几分艳羡,她躺了快三日了,纵使神医天天给她治疗,菩提老人今日还给她输灵力,她还是连起身都费劲。听菩提老人说,莫止也伤得不轻,可是此刻在她看来,她行动自如,似个没事人一样。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还是他们宇宙人体质强悍?
陀螺自艾自怜之际,莫止同朝笙道歉并道谢。
门外传来菩提老人的声音:“莫小丫头,你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我和蓉小丫头都收拾好了,破烂那家伙的药也抓好了,就等你了。”
菩提边说边走进来,带着一阵寒风落雪。
“你们要去哪儿?”陀螺一脸警觉。
“去天之南海找杜商。”菩提老人大咧咧答道,却见床上躺着的小丫头脸色唰一下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