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钰怎么在这儿拜菩萨?他不是去找罗岚去了吗?
地丁脚步漂浮地走到贾钰边上,见他素发灰衣,未簪银冠,不戴玉饰,丝毫不见昔日少年得志、富贵风华的模样,而是一副风尘仆仆、郁郁寡欢的容颜。
“啪~啪~”
地丁见贾钰闭着眼睛,虔诚地跪在菩萨像前,手里握着签筒轻轻摇晃,便在他身旁的跪垫上也跪了起来,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跟着诚心祈祷。
耳畔竹签清脆的碰撞声越来越清晰。
“啪~啪~”
地丁在心里一遍遍祈祷菩萨保佑,保佑杜商能平安归来。
她其实有很多愿望,可是怕许太多,菩萨不帮她灵验,便只许这一个愿望。
“啪~啪~”
“啪~”
地丁三跪九叩结束,睁眼见一根竹签落在她身前。
是贾钰手里的签筒多飞出了一根签。
地丁扭头望向贾钰,见他捡起他跟前的竹签,看了签后,脸色瞬间苍白,沉默不语。
地丁回头将自己面前的签捡起来,只见上面写道:“情深亦绝,陨尽而归。”
陨尽而归?
什么意思?是她死了杜商才会回来吗?
地丁猛然站起身来,走向一旁的小尼姑,求问她这签何解?
小尼姑被这姑娘慌张的模样吓到,抬手念珠道:“那位施主求的是姻缘签,解签的师姐云游去了,我不会解,我不会解。”
“姻缘签?”地丁忽而转喜,姻缘签,那就不是说得等她死了杜商才回得来喽?地丁松开紧握小尼姑的手,朝她连连道歉后又看了眼签——情深亦绝,陨尽而归。
姻缘签?
这签不好,是指她和杜商吗?是指他们情深不寿,或死或伤吗?
地丁又悲从中来,难以呼吸。
“岚岚。”
地丁的悲伤被贾钰的惊呼声打断,抬头只见他猛然从跪垫上起来,兴许是跪太久,起得又猛,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额头磕在寺庙大堂的门槛上,撞破了皮,渗出些鲜血。
地丁想上前去扶,却见他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朝院子里打水的尼姑扑去。
地丁望着那小尼姑的侧影,只觉得有些眼熟,待那小尼姑被贾钰拉扯着,完全侧过身来,地丁这才认出这穿着海青的小尼姑竟然是罗岚。
地丁见她双眼红肿,面色黯淡,僧帽下露出几缕凌乱的青丝,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忽然想起之前她一身红衣,嚣张跋扈欺负自己的模样。
也是在这天之南海,可一切都恍如隔世。
贾钰额头上的血迹映红了罗岚的眼,她试图甩开贾钰的手,可是却怎么都甩不掉,反倒把手里的木桶摇来晃去,桶里的水撒了出来,湿了两人的衣衫。
罗岚低头望着井中陌生疏离的倒影,忍住泪水哑然道:“施主,佛门重地,请自重。”
“岚岚,跟我回去,不要出家。”贾钰抓住罗岚的手臂苦苦哀求。
罗岚见他不肯松手,看到他手里的姻缘签,顿时心如刀绞,讽刺道:“施主,您求这签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何人?是泼辣娇纵、蛮横无理的我,还是那温柔似水、善解人意的李菁姑娘?”
“……”
贾钰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却没有发出声来。
罗岚不禁冷笑道:“贾钰,你曾经无比热烈地过爱我,如今,你不爱我了,我怎么会看不出呢?”
不待贾钰狡辩,罗岚继续心灰意冷道:“其实我们争吵那天,我并没有走远,我就藏在拐角处,你只需要往前追几步便能看到我了。可是你没有,你仍继续处理你的卷宗,如果不是李菁让你出来找我,你根本不会寻我。”
曾经的贾钰对她的爱溢于言表,即使她离他千里万里,也能感受到他暖暖的爱意,他的眼在说爱她,他的笑在说爱她,他的声音、他的行为,甚至他的梦呓都在诉说着对她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爱意。
曾被那样深爱过,怎么会察觉不出如今消失的爱意呢,况且,她又不傻。
如今的他,不再会为她上心,只会对李菁言听计从。
他的眼里、心里,都已经是别人了。
“误会,岚岚,都是误会,我只是太忙太累了,揪穿城的事情太多了,我分身乏术,才不小心冷落了你。但以后不会了,我已经辞去了揪穿城的城主之位,以后就能全心全意待你了。”贾钰拼命解释,只希望罗岚能回心转意。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贾钰,你从小就在戬哥哥手下做事,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忙。唉。”
罗岚深深吸了口气,她不想再看到贾钰了,每一次看到他,她都心如刀割,再耗下去,她可能会无法控制自己体面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