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想处置一个李蹊,如今云渐又犯下死罪,不抓住机会一齐消灭,还去哪里找这种送上门的好事。
云渐那小子,倒是有与他生父截然不同的少年意气,可偏执冲动那里要得呢。
思及此,蒙岳眼底闪过一抹嘲弄,坚定道,“李蹊贻误战机,是庸将误国,云渐指斥乘舆,是挑衅朝廷,末将以为,此事若不依律从严处置,我朝便无以立国了。”
沈鹿衔神色仍淡淡的,“蒙将军是说,将李蹊和云渐一同处死,是吗?”
此话落地,殿中许多人都抬起了头,神色各异。
蒙岳却被这短暂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殿下英明。”
沈鹿衔笑笑,“那么处死之后呢?”
蒙岳愣了,他一心打压对手,这压根没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李蹊是越地部曲的老将,恩信甚重,云渐是楚王嫡子,何况先前王师战败,是两人重振旗鼓,挡住北羯,如今民心所向,若王师才凯旋便取他们性命,先帝朝的老臣如何想,楚王如何想,沿江百姓又如何不会群情激愤。”
蒙岳先是怔住,而后神色一变,猛然看向沈鹿衔。
沈鹿衔仍是语气平静,端详他的目光也平静,“二人虽有罪愆,可若因他们动摇国本,朝廷又何以立国?”
蒙岳被问住,脸色十分难看,竟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沈鹿衔转开眼,“诸位卿家怎么看?”
许穆道,“太后所言甚是,为大局计,眼下将二人一齐处死,万万不妥。”
沈怀庸和崔巍都不在,此时许穆是百官之首,他一发话,许多官员纷纷附和,“是。”
蒙岳被下了面子,绷着面庞,“你们的意思,难道轻轻放过,纵容他们践踏国法吗?”
“蒙将军言重了,”沈顾道,“太后与许大人的意思,只是不让云李同死而已,何来放过。”
蒙岳有些恼怒的转向他,正撞上沈顾似笑非笑的眼,“将军怎得如此过激。”
“你——!”
他脸色发青,不料许穆先替他求了情,“蒙将军是沙场征战之人,难免亢直,若有考虑不周之处,还请太后宽恕。”
沈鹿衔颔首,“李玄。”
李玄忙上前,“奴婢在。”
“传旨下去,李蹊功过相抵,姑从宽免死,先行看押。至于云渐…”
刀向鸾驾,形同弑君,罪当灭族。
沈鹿衔闭了闭目,“押入死牢,召楚王入京听事吧。”
*
傍晚,沈鹿衔回到寝宫,星隅端着晚膳过来,“殿下,您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好歹用一些。”
食盒中是乳酪和几样点心,沈鹿衔目光落在洒了桂花蜜的乳酪上,发了会怔,“玉衡哥…先太子的灵柩可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太常寺卿亲自去的,殿下放心。”
沈鹿衔道,“我想单独去看看,你去打点一下,悄悄的,别惊动了人。”
星隅应是,退了出去。
殿内回归空寂,沈鹿衔将食盒盖好,拉开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太子的手。
大约是近乡情更怯,她只打开过一遍,便不敢再看,将它封存在了离自己最近也最不易触碰的地方。
而此刻,太子灵柩离自己那样近,她终于还是取了出来,再次展开。
记忆中端方温润的字迹,在疆场磨砺下也带上了铁划银钩的锋利,一笔一字直要戳进人心底。
“寄予吾妹阿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