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士隐是《红楼梦》开卷提及的重要人物,中说他本名甄费,谐音就是"真废",言下之意"真是个废物",从他识人不准资助贾雨村后来又遭遇女儿被拐、家中失火,不得不栖身田庄又遇灾,投奔岳父又遭白眼,贫病交加之下抛家舍业随跛足道人出家便可看出。
仿佛他来人间一趟果真一无是处,实属"于国于家无望"的废物一个。
实际上,观花修竹的甄士隐并非"真是个废物",这不过是作者"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创作手法的神奇再现,意在自嘲与反讽而已。
就像作者借用《西江月》点评男主贾宝玉"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一样,纯属作者的正话反说,借以嘲讽封建社会的腐朽,表达自己悲悯的情怀罢了。
甄士隐在中主要起引子作用,折射的对象就是男主贾宝玉,他们都有作者的影子,乃生不逢时怀才不遇之下遭遇种种人生变故之后,不得已遁入空门的有情有义之人。
这从《红楼梦》开篇就曾明示的点睛之笔就可精准感知:
"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也。故曰`甄士隐`云云。……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
可见,由甄士隐引出的整部《红楼梦》,也就是通过"真事隐去、假语村言"敷演而出的一部古典鸿篇巨著。
中并非真废的甄士隐所遭遇的"小荣枯",与赫赫贾府"盛极必衰"之下必然出现的"大荣枯"如出一辙。实际上,甄士隐陡转直下的悲惨命运,其实就是"无才补苍天"的贾宝玉人生沉浮的预演。
故作者在第一回隆重介绍甄士隐时,就特别提醒,他家住姑苏城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隔壁,乃乡宦出身,"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便也推他为望族了。"还强调他"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
如此高雅有德的甄士隐,怎可能毫无是处?
很显然,作者之所以强调他"神仙一流人品"却没啥大用,不仅仅是嘲讽,还寄托了欲说还休的悲悯情怀。
这在他所题一绝"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里,其实就透出此番正话反说无以言表的悲凉。
像甄士隐这样的高雅隐士,人生命运尚且陡转直下,好似废物一个,芸芸众生的悲苦岂不更惨,将是怎样的情何以堪?
字里行间,无形之中,作者深刻道出了腐朽的封建末世对名人隐士的残酷摧残及无情的命运捉弄,对自画像性质的甄士隐给予认可肯定的同时,也表达了强烈的批评指正之意。
原本隐居乡间的甄士隐,人畜无害,实乃高山仰止中的一股清流,饱学正派人士中高风亮节的典范。
一方面,他古道热肠乐于助人。即便对落魄的贾雨村,也仗义疏财,还特别选了中秋之夜邀请贾雨村纳芹赏月,豪赠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使得穷困潦倒的贾雨村及时"买舟西上"进京赶考,得以实现"雄飞高举"的功名抱负。
另一方面,他极有涵养颇有慧根,乃谦谦正人君子,即便遇上癞头和尚言及他的宝贝女儿英莲是"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时,也没有大发雷霆,"知是疯话,也不去睬他";当癞头和尚念出"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四句禅词后迅速顿悟,"这两个人必有来历,该试一问,如今悔却晚也。"后来甄士隐投弄岳父遇见跛足道人念《好了歌》时,回首自己三年来陡转直下的坎坷命运,由此彻悟人生如梦,便做了一番精彩绝伦的诠释,这就是有名的《好了歌》注解。
如此德高望重的甄士隐,不可能百无一用。他的有情有义、淡雅博望,以及不凡的学识、过人的才华,都是难能可贵很有价值的,也让人感佩敬重。
但是,甄士隐最终命运陡转直下,也值得深思。甄士隐如此悲剧收场,成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他自身也存在不容忽视的问题。
客观而言,并非真废的甄士隐人虽好,不足也很明显,如他消极避世,关键时刻无力担当,并没完成自己应当履行的责任和使命等等,显然都是致命的硬伤。
他的运交华盖,"屋漏偏遭连夜雨",以致走向贫病交加的悲惨境地,最后决绝出家"同了疯道人飘飘而去"。
不能都归结为冥冥中的注定。
正所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好运其实是奋斗出来的。一个人若停留于安乐窝,坐享其成,不思进取,缺乏"活到老学到老"的精气神,不愿坚持不懈的努力创造,是很难维持上佳状态永续好运的。
古代的"伤仲永"就是如此。
长期安享尊荣的甄士隐也是这样,安逸日子惯了,没有居安思危,没有生存技能,严重缺乏运筹帷幄的本领,一个偶然的意外袭来便形成蝴蝶效应,使他一夜回到解放前,再也没有被推为旺族人家的快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