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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涅槃

大盛五年,新皇登基不过五载,战事平歇,接连收复临海数城。兵强马壮,保泰持盈。至此,大盛迎来短暂太平盛世。

远山镇秀水村,

“爹,是临苏城来的人?”谢迎秋看向默不作声的父亲,不知何时,年近不惑的父亲已佝偻成那番样子,弯曲的背脊好像再也直不起来一般。

谢秀才沉默良久,才缓慢出声“你若不愿,爹可以再留你几年,只是你如今已满十八,再拖下去...”

谢铭看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怨叹不已,若不是家里拖累了她,这般好女子怎会落到这个年纪还没定人家啊。

谢迎秋伸手递了杯茶过去,“爹,您容我想想。”说完,谢迎秋转身回了靠堂屋里那间熟悉的破烂小屋。

回到屋子里的谢迎秋眼眶泛红,手死死攥紧床单,才让自己没有泄出声响。

陈家上门了,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上辈子不知道多少次向上天祈求能让她重来一次,没想到竟真的灵验了。

老天有眼,她谢迎秋命不该绝,她的爹爹也不会再因为没钱抓药早早远逝。她一定能带着爹爹和弟弟好好的活下去,一定能平安无虞地度过大盛八年那场可怕至极的饥荒。

谢迎秋平复好情绪,仔细回想着一些细枝末节,上辈子这个时候家里已经彻底揭不开锅,爹的咳疾也因为没有银钱抓药活生生咳死在自家这四面漏风的墙里。

弟弟年幼顽劣,还需要粮养活。这样的条件,十里八乡的人家谁敢来提亲,只除了一人...

谢迎秋抚抚红肿的眼睛,也不知,今生他还会不会来...上辈子被自己连累得那般名声他也毫无怨言...

等他上门来,她就着手准备成亲的事宜,自己欠他的,该还。这一辈子,她要拼命护住两家人,她要两家人都衣食无忧,平安顺遂地活下去!

回来这几日,她总是成宿成宿地做噩梦。陈家院里那些日子,她不想再去回想,就怕醒来,眼前一切不过是她灯枯油尽前的是黄粱一梦,又回到那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被人生生关到疯魔。

上辈子陈家也是这时候来提的亲。府城里的人家,哪是他们能接触了解的,只觉得对方连上门的两个婆子都体面规整,家里定是差不到哪去,谢迎秋也是这样想的。

那婆子哭着拉着她的手,说她家少年是老天都妒忌的聪慧,年纪轻轻就得了绝症,想寻个八字相合的女子冲喜看看能不能好起来,若是这桩婚事能谈成,五十两的聘礼明儿就叫人送来家里。

送走两个婆子,谢迎秋心乱如麻,还没等考虑好呢,李旭便上门来了,揣着八两六钱还有一些零散的铜板找到她,黢黑的脸上满是无措,“我原是打算凑够十两银子再来的......你愿不愿意...嫁于我...”

谢迎秋自然是拒绝了,爹爹的病已经不能再拖,弟弟年幼,那人家里和自家一样一穷二白,没爹没娘,弟弟也正是能吃的年纪。

这样的两个家庭结亲,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呢?好歹人家两兄弟还能勉强吃饱饭,娶了自己,相当于他一个人的肩上又多了三个人的担子,谢迎秋不愿去拖累他,也不想爹爹一把年纪了还继续过药都喝不上的日子。

后来,五十两银子送到家里,谢迎秋跟着两个婆子,坐上一顶小轿,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临行前爹爹老泪纵横的脸和弟弟面黄肌瘦的稚嫩的哭脸,竟是上辈子最后一别。

可去了陈家谢迎秋才知道,这家人是里里外外的烂透了,得重病的陈少爷,竟得的是那腌臜地方染上的脏病。

陈府在城里名声已经烂到人人唾骂的地步,靠着祖上庇得一个荫官,和知府一齐作威作福唯利是图。

陈少爷的病被陈府瞒得死死的,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家里别说有家有室的再也在这块儿地抬不起头来,就是未婚嫁的,怕是也再难成家。

可这陈少爷下身都烂了也不停歇,家里掬着不让他出门,就闹着要娶妻。

他可是陈夫人的独嫡子,陈府干脆一合计,找个远点的地方,买个样貌好看的穷人家的女子过来一齐关着就是。

一来二去,就找到了谢迎秋身上。

谢迎秋原本是不知的,起初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对她都毕恭毕敬,婆母也和善,就是提出几次想回家看看的要求被驳回了,婆母也会派人送银子回家去,再捎来爹爹的信。

谢迎秋自是感恩戴德,若不是这份感恩戴德让她独自取水为陈少爷擦洗身上,看到他下身长的脏东西,她怕是不知道还要被瞒多久。

一想到自己与那脏东西同吃同睡一个屋子里这么久,谢迎秋胸口就咽不下去的恶心。

谢迎秋聪慧,并没有声张,只是日日在婆母面前伏低做小,讨婆母欢心。这陈府里她是谁也不信,只想亲自回家看看爹和弟弟是否还安好。

渐渐的,陈母也对她稍放戒心,终于开口肯让她去自家铺子里逛逛,虽然如此,谢迎秋却也开心极了。

第一回出府去,就遇见了守在陈府门前的李旭,“你...为何在此?”

李旭不知在此等了多久,有些着急,又怕吓着她,有些手忙脚乱。

看出他的无措,谢迎秋转身跟身边监视的婆子低头私语,再度开口,“要不,去我婆家的茶楼坐坐?”对于这个曾经倾尽所有想娶她的人,谢迎秋没法冷着脸。

“你说什么!”谢迎秋险些没稳住身形。

“你先别急,我已经把谢叔送到镇上的医馆去了,谢柚也在我家和舟远待一块儿呢,你...别太担心。”

谢迎秋连喝了几口茶才压下心底的慌乱,“多谢李大哥,多谢李大哥。”

身边的婆子适时开口,“咱们府里上次派人去看亲家老爷人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说完,还朝李旭投去威胁的目光。

“李大哥,家里银子还够不够,我让人再拿些给你。”谢迎秋知道自己不能轻易从陈府离开,只盼求眼前的男人对自己的喜爱能再多一分,多到能不计前嫌的照顾自己的爹。

谢迎秋知道自己的想法可恶,可她没有办法,陈府她根本指望不上。

李旭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婆子,又看看眼里盛满泪光的女子,心底暗叹一声,嘴上却是开口,“够的,你..陈府送去的银钱够花了...你自己要保重,不然,谢叔知道怕是要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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