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安抬起头,眼中泛出晶莹的泪花,滚烫的泪水从脸颊滑落下来,“可他今日醉倒,竟说胡话,说他纳我为妾非他自愿,她说我是当今公主,只有将我藏起来才能让皇上无药引可用,待后面再将我献上,还能谋取家族利益……”
“我本来不相信,可我看到了他身上的信,这才赶来,让他的阴谋破灭。”
“他将我囚禁在他的私产别苑,今天是纳妾的日子才没人看守,我这才跑了出来。”
皇帝的目光一直盯着梵安的表情,半晌都没有开口。
微微敛眸后,又重新睁开。
他冷笑了一声,眼里杀意浮现:“来人,把这个刺客给朕拿下!”
瞬间外面的侍卫都冲了进来,冰冷的刀刃架在梵安的脖子上!
她跪着被侍卫围在中间,只要她稍一偏头,锋利的刃片就会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在这片寒光下,梵安的表情似乎没有变化,只是恳切的开口:“我知道我们素未谋面,您并不相信我。但我是否是您的亲生女儿,太医一试便知。我只想救我的父亲,结束之后您不想见我,我也愿意自行离开。”
看她临危不乱的模样,皇帝反而眯起了眼睛盯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好,那如你所愿”,他喊了一声:“叫太医进来。”
太医战战兢兢取了梵安的血,配好药后滴入毒汤中,大概过了一炷香功夫,毒汤被梵安以血为引化解,变的清澈透明,太医激动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陛下!可解了!您的毒可以解了!”
这句话代表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大臣相互对视了几眼,有的高兴,有的吃瓜,有的脸黑。
梵安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她拿起一旁的空碗,划破了她的手腕,接了满满的一碗血,对太医说道:“还不快去给陛下解毒。”
太医看了眼陛下,踌躇着不敢接。
直到龙床上的人点了点头,他脸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立马就把碗接了过来开始配药。
在服下药后,皇帝连支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昏睡了过去,所有大臣和宫人都乌压压的跪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
好在一个时辰后他醒了过来,肉眼可见皇帝的精神大好,眼底锐意尽显,恢复了龙威虎震的姿态。
殿前的人都高呼连声喊着:“陛下万福!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长呼了一口气,头一次感觉自己的身体如此轻松,头脑如此清明。
他看着那个一直跪在地上,因为放血而脸色苍白的亲生女儿,眼睛闪了一下,一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转眼间殿上只有他们两人。
“你想要什么?”皇帝没问言念温和她的纠葛,而是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你得想清楚,哪怕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明钰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就算论血脉也算是你的表姐妹,罪不及婴儿,我还是会好好待她,你明白吗?”
当年皇帝是草根出身,揭竿而起推翻了当时的统治者,他的胞弟后来生出了小心思。
不甘心他哥哥一个不能生育的废人能当皇帝,后宫也空荡荡宛如摆设,而他却只能当一个闲散王爷。
于是冒险在皇后生产当天动手想一尸两命,没想到当天他的王妃竟然一同生产,他就来了招狸猫换太子。
后面皇后难产而亡,他直接被拉出来泄了愤,褫夺爵位全家流放。
所以梵明钰就算不是公主,也是郡主,论血缘,她们更是直系表姐妹关系。
若是寻常的父母,肯定会将亲生孩子当宝。
但皇帝却不一样,那时景瑞皇后逝世,他身边唯一的慰藉只有他们的女儿。
皇帝跟明钰的感情在一定意义上是相依为命的,比一般的父女更为亲厚。
虽然明钰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这些年他把明钰教的很好,这个女儿为了他的病,甚至想要割心头肉做药引,足见赤诚。
而梵安,这个一出现就满怀算计的亲生女儿,皇帝除了对她有那么几丝亲切感外,说不上有什么喜欢或好感的情绪。
甚至如果可能,皇帝一辈子都不想知道明钰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梵安一叩首,低声说道:“儿臣自知身份,不求与明钰公主相较,只求您能给我一片立足之地就好。”
皇帝有些不耐,抬手按了按眉心:“既然你的身份已经明朗,就不必虚与委蛇,朕没空也不想去猜你的想法。”
梵安抬起了头,眼眸深邃,看着他:“父皇,儿臣自幼在村野长大,见多了这世间诸多的不公不正,虽我愤懑但为草芥之身,也只能退步忍让。可现在峰回路转,原来儿臣竟是您的女儿。那儿臣就请父皇恩典,儿臣想当官。”
皇帝眉心一跳,揉得力度加大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梵安目光透亮,不卑不亢,极为胆大的重复道:“父皇,儿臣想当官。”
“你要知道,自古没有女子当官的例子。”
“当年您与我母后揭竿起义时,母后给您出谋划策都使得,为何现在您要强调女子身份,若是我的母后未曾离开,她说想做官,您难道会不同意吗?”
皇帝沉默了,当年他虽武艺高强,可头脑这一方面却是仰仗着妻子,若非妻子离世早,她说要当官,他定会让妻子好好过过瘾。
他沉吟了一会儿,目光看向梵安:“那你想做什么官?”
“我想做比您低一级,却能管到天下事的百姓官。”
“百姓官,好一个百姓官,那你知不知道,这种官只有太子能做。难不成你想做的是太子?”
“那我做不得吗?父皇,这天下是您和我的母后耗费心血花费多年才艰难打下来的,从普通百姓到天下至尊,这其中的艰辛苦楚又有谁知?难道您就舍得将这江山拱手让给他人的后代吗?”
梵安的话直接戳中了皇帝的心事,前朝皇帝昏庸无道,暴虐成性,他跟妻子从草寇做起,一路杀到了京城,这里面的艰难苦险,哪是几句话能说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