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戏这一代是老城区,保留这许多民*国时留下的建筑物,大名鼎鼎的f大和g大的老校区都在这一圈,其间坐落着许多洋房公馆,水洗红砖掩在深深浅浅的翠绿之中,在那个时代,它们的主人多是些人学者、各界巨擘,如今却是名流富豪附庸风雅的资本。
沈凌涛环顾了眼四周清雅的环境,他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夏天,费琳带他来过这儿避暑,不过现在,这里却不是他想进就进得了了。
“这儿很不错吧,”李杭打开门,侧身站在门口,笑道:“进来吧。”
“嗯,好的。”沈凌涛抿了抿唇,想了想说:“很漂亮,很安静,空气也很清新。”
两人进了屋子,沈凌涛目不斜视地跟着李杭走到茶厅。
“别站着,坐。”李杭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泡茶。
沈凌涛依言坐下,双手搁在膝头上,五指微张,垂目看着李杭温杯醒茶。
足足过了五分钟,李杭捧起一盏青瓷杯,细细品呷过后,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倒是很沉得住气,不错。”
沈凌涛其实心里紧张得很,不过他一看李杭这么晾着他,就知道这是要考验自己,于是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急切。
他抬眼看了眼李杭,脸上保持着温和谦逊的笑,眼里似乎带着丝仰慕,说:“其实我心里又急又躁,不过看着老师泡茶,不知怎么回事,反而慢慢平静下来。”
李杭闻言一笑,放在茶盏,一边直直地盯着沈凌涛的眼睛,一边随意地松开领带,身体往后一靠,整个人显得更有气势,沈凌涛不知怎么的,心里头闪过一丝不安,李杭现在看他的眼神……
很不对劲……
他微微挪动了下,眼睫微垂,避开对方的视线,然后头顶就传来一声轻笑,沈凌涛一惊,抬眼就发现李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消无声息地起身单手撑在茶案上,沈凌涛整个人都被对方的上半身笼罩在阴影里。
“老师?!”沈凌涛惊疑不定地仰视着李杭,对方空出的一只手顺着他的小臂,一路慢慢地抚上肩头,“好了,这不是外面,我们俩也不用装了,你既然跟着我……”
“李杭!”眼见李杭的手就要摸上脸颊,沈凌涛终于大惊失色,猛地推开对方,向后一退,身后的椅子被带着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你误会了!”沈凌涛此时终于明白李杭的用意,这种事他曾听人议论过,但从未放在心上,这就像每天都会有人发生车祸,但谁也没想过有一天会降到自己头上。
“误会?哼,”李杭发出一声鼻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双手环胸,斜靠在茶案上,“我以为我暗示得很明显了,你既然跟着我回来,不就是答应了?”
“暗示?什么?”沈凌涛一懵,脑子里飞速地回想李杭做过什么暗示,但是没有,李杭对他与众不同难道不是因为看中他的才能吗?
李杭却把沈凌涛的困惑与震惊当做欲擒故纵,上前一步,出其不意地抓住沈凌涛的手臂,说:“别装了,你这把戏我见得多了,还是……啊!”
李杭突然捂着腹部后退一步,撞倒在椅子上,原来是沈凌涛第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激愤之下,屈起膝盖就狠狠顶向李杭的下*腹,那位置再下面一点,李杭估计得疼死。
“我想老师的确是误会我了。”沈凌涛此时再也没有平时的温和笑脸,冷冷地俯视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李杭,语气十分平静,但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紧紧地攥着,五指指甲扣进肉里。
他现在心里又是恶心欲呕,又是失望难过,之前他有多尊敬李杭,现在就有多厌恶,简直就像是咬了口鲜红欲滴的苹果,结果看到半条虫子。
“我一直很尊重你,也以为你是真地看重我,现在看来是我搞错了,你还是找别人吧,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沈凌涛很想一脚踢断李杭,不过想到对方的身份,无法和他撕破脸,只能暗自压抑,说完这些话就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李杭铁青着脸,不死心喊道:“你可以再想想,失去这次机会,你绝对会后悔的!”
沈凌涛无视他的嘶吠,摔门而出……
之后的两天,李杭倒是没来找他,只不过刚才课上的眼神让他明白,对方并没有死心。
沈凌涛心里烦得要死,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下午三四节没有课,打算去趟菜市场买只乌鸡炖给费琳喝。
当年,他的父亲沈继宇设计绑架大伯家的儿子,当时沈爷爷已经去世了,大伯沈继桓成了沈氏长鸣集团的当家人,为了摘掉嫌疑,沈继宇不顾父子之情,干脆让绑匪连沈凌涛一起掳走。
事发后,沈家家主考虑到沈奶奶的心脏问题,沈继宇也怕沈奶奶真的对他失望,什么也不留给他,两人于是决定瞒着这件事,沈继宇交出沈氏所有股权,离开沈家。
因为当时孩子在场,沈凌涛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让坏人绑走自己后,从小被费琳灌输他会被丢掉的恐惧终于爆发,才六岁的他想不出别的办法,沈奶奶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于是哭着抱着沈奶奶,将一切抖落。
可惜世事弄人,沈凌涛唯一的救命稻草,听后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渐渐僵硬在他的眼前。
从那以后,沈凌涛就一直活在深深的罪恶感中。
之后,沈继宇只留着沈老爷子给他的一家中型企业务达实业和一些不动产,他们一家狼狈地离开沈家,连沈奶奶的葬礼都不被参加。
因为他的童言无忌,沈凌涛成了沈继桓的出气筒,连带着费琳也被常常迁怒,费琳就是从那时渐渐开始出现精神问题,每当发疯时,就把所有苦难的来源都算在沈凌涛头上,沈凌涛的生活开始水深火热起来。
16岁的时候,沈继宇带着肚里怀着他儿子的小三,向费琳提出离婚,沈凌涛一点也不意外,心想,沈继宇终于不要他们母子俩了,费琳一语成谶。
他对这个父亲早已只剩下恨了,因此坦然接受。
但是很显然,这是费琳无法接受的,她狂躁的次数一天天增加,还带有暴力倾向,沈继宇才不管这些,给了他们一套小房子和一笔所谓的教育基金,直接叫人把他们扔出家里。
如今费琳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沈凌涛为了照顾她,就没有住校,好在沈继宇留给他们的房子到江戏坐公交只要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