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赢见他恼羞成怒,直直出剑,而那陆温不闪不避,竟是想也不想,就将案上那碗热茶直直泼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泼了郑引渠整张面容,他浑身一震,表情开始变得十分扭曲,那刺出去的一剑偏了半寸,直直挑开了陆温的外袍。
他的整张面容被滚烫的高温,灼烫得满是燎泡,加之因疼痛而扭曲,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而陆温挑起眼皮,再度望向长赢的那双暗如深渊的眸子,起了淡淡涟漪。
那郑元松终于抬起眼皮,眼角一挑,便有侍卫分了两侧按住桌下不停扭动的郑引渠,佩刀势如破竹的他的双腿砍了下去,吓得房中的姑娘尖叫连连,连忙后退。
刹那间血肉四溅,哀声四起。
陆温淡淡扫了一眼身旁的断腿,娇声道:“坏了郑公的兴致,是奴婢的不是。”
郑元松盯着陆温,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分明是笑着的,却无端让人心里起了寒噤。“不愧是将门虎女,当真不错。”
陆温轻笑了一声,一把扯住长赢的雪白的领口,往前一带,他被迫半俯下身子,瞳孔微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是眼神微微带有疑惑。
而她却出人意料的,细腻的指尖轻柔的点了点地面那处殷红的血液,双眸清澈明朗,竟是以他的瞳孔为镜,细细理起了妆容。
她将自己苍白的嘴唇,用鲜血晕染开,而后,指尖余下那一抹艳红,被她凝在唇畔。
然后,她舔了舔唇角的那抹艳色。
原本苍白的面容变得妖娆绝伦,加之那舌尖舔血的残忍,竟令她无端多了足以令人惊心动魄的妖媚瑰丽。
勾人心痒的东西。
长赢一把攥住她伸向他衣襟内的那双手,重重甩开,眸中冷而淡然:“你以为你的美貌已天下无双了么?”
他已失男儿身躯,任凭眼前人再如何卖弄风巧,他也只能看上一眼,只看一眼。
陆温乖巧的缩了回去,面容酡红。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除去感谢他的那杯热茶,更要紧的是,这三个太监里,就他最正常,还会着人去捞一个无关紧要的骄横小姐,还会担忧女儿家身子薄弱,下水受寒。
应当不是坏的太彻底。
若郑元松还不打算放她走,她就需要一个“帮手”了。
陆温含情脉脉的望了长赢一眼,笑着对郑元松道:“郑公,您身边有个如此俊俏的郎君,怎么先前没听过?”
郑元松斜斜看了她一眼,意欲点明:“与你倒是大有关系。”
长赢垂下眼睑,并不说话。
陆温心下一惊,面色却如平常,微微一笑:“原来是楚氏儿郎,难怪风姿如此俊逸。”
西蜀楚氏。
西蜀曾是南北两地的三不管地带,只因地势偏僻、物资贫瘠,气温又常年温热,乃至多山林湖泊,草木繁茂。
而丛林深处向来多野兽,西蜀人善毒,善控兽,以雁江作了都城,城外数百年来有着天然的沼泽迷障、数重密林连绵不绝,是天然隔绝外敌的屏障。
因此,安稳了百年的西蜀人,经受不了任何风波。
而宁静平和的日子被陆衍亲自打破。
他带领死士穿越层层密林迷障,跨越无数沼泽湖泊,绘制了一份完整的西蜀地图,而后万事俱备,领军隐入深山,不过两年时间,就一举歼灭了楚氏一族。
而那时,哥哥也才十九而已,本是最好的年纪。
陆温躲着看他。
他微微的低着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低垂着,呈现出平稳的弧度,莹润的皮肤,下颌的线条干净而利落,薄而淡的唇。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水榭内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郑元松的软榻前架起一道素色帘纱,他摆了摆手。
长赢便起身,跪到他的榻边:“郑公。”
“长赢。”
他道,并未有一分亲人逝去的遗憾。
“该唤我什么?”
“义父。”
“这些妓子,你选一个带走罢,其余人留着伺候。”
“是,义父。”
他顿了顿,又问:“义父,陆家女,我当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