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无根之人。
看她默然不做声的样子,水靖语气亦放缓和了,“你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说话、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疲惫不堪,没有说话的欲望,也不想再同人有什么争执,她点点头。“爹,我想去休息了。”
“嗯。”
拿了两根簪子在手,将锦盒盖住,水灵转头看一眼人,“盒子里的便由爹爹分给两位妹妹吧,我怕若由我分,四妹会觉得我偏心五妹妹。”
说完就走,与进门而来的水昭擦肩而过,水昭一个“三”字刚刚出口,就没了后话。
“她怎么了?”
水靖盯着锦盒,内心复杂,疲惫的摇摇头,一声未吭,也走了。
又
吵了?该快些回来的!水昭想。
睡梦中的蕊儿被她给推醒,一听要水洗澡,顿时哀嚎,“姑娘我等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你不回来,刚刚睡着好不容易做了一个美梦就被你吵醒了……姑娘,你行行好,赶紧睡吧,我保证等你明天早上一醒来一大桶水就等着你洗香香了。”
看她实在起不来的样子,水灵第一次大发善心,“你睡吧。”
蕊儿根本睁不开眼睛,毕竟在马车上所有人都没有睡好。
包括她。不过身上黏黏糊糊的,一定要洗,索性自己去了厨房,好在是六月,大锅里烧的水还没冷,舀了一桶,提了一提,是真的很重。这要是提到了紫薇苑,怕是要喘成狗吧。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哎。她长叹口气。
“我来。”
她正准备提,插进来一道醇厚的男音,水灵立即笑靥如花,转身望人,“大哥,你怎么还没有睡呢!”
“等你啊。”
他还是一样的寡言少语,好像又长高了,和他说话要仰视于他。瘦了,黑了,却更帅了。男人就是男人,不服吹灰之力一般提起一桶水,看着无比轻松,还催她走吧。
“大哥,我走的这一个月里,你都做了些什么?”
“看,练武。你呢,路上还好吧?”
“大哥真是两不误。我没有晕车,就是回来的时候遇到点麻烦,不过好在也化险为夷。我听二哥说你在为今年的秋试做准备?是单挑一样,还是都考?”
和话少的人在一起,永远别指望他找话题出来,只有你不停的问他才会不停的答。有这样武双全的人当哥哥,心中自有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水晫轻轻看她一眼,唇齿间带了试探的韵味,“灵灵希望大哥怎么选?”
“这哪是我希望你怎么选的事?是看的你自个儿心内所想啊。”水灵顺口借话,一壁又想了想道:“我瞧着大哥心里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就是看也不是为的考官而看的,更别提练武。想来是为了丰富自己的学识提高自身涵养和强身健体防身护卫家人的吧?但是爹爹肯定是希望大哥有时间可以去会会那些当官的人,也谈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因为在爹爹看来,大哥将来总要应酬世务,也要交朋友……老人家的心思,必然也是好的,怎么说,也都希望下一辈的求得个努力上进才不负大
好年华吧。”
水晫默然,又听她继续道:“我听了个话,并且很以为然,说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章’,所以大哥,若尽信,不如无,却也不是不能看。天下万般事,都是源于生活。人世的荣枯,仕途的得失,终属难定,凡事尽力而为,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她小小年纪竟然能够说出这些话来,的确叫水晫非常意外,再看她长身玉立,小小芙蓉面绮丽清滟,他心中对她的疼惜之情更胜,不知将来她所遇何人,归宿何去?又该是怎样的谦谦才子才配得上她这位才貌兼有的妹妹?
“大哥,到了。”看他怔愣的样子她不由得好笑。
水晫放下桶,亦有些语重心长,“你能有这般见地和心思,大哥很欣慰。就是一样,灵灵,你若不敛了你这不知何时变了的脾气,恐怕会连累咱们故去的娘亲。”
水灵心尖一跳,瞬间明白过来,水晫轻轻抚了一下她纤弱的肩头,转身投入夜色之中。
好险,今晚他爹是口下留情了吧!抬臂,盯着修长白皙的手,心里对水灵升起一股歉意。
第二日起来,头昏脑胀,精神恍惚,蕊儿要请大夫被她止住,“昨夜洗澡时睡过去了,是被冻醒的,可能有点受寒吧,这大夏天的不妨事,别让祖母担心了。”
穿戴整齐要去落晖堂请安,才穿过垂花门,却被人喊住,一看是二哥水昭,和蕊儿两个立即走了过去。
“有什么事不能等我请了安再说?”
“我特意来寻你自然是有事,徐公公来了,正找你呢。”
“二哥不用去当值么?”这都辰时了。
“哪里不去,半路上碰到宫里来人,爹爹叫我折返回来招待一下。我不与你说了,你自己应付。”
目送水昭急忙离去,水灵立即转了个方向前往正堂。
“徐公公清早过府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水灵请人坐,命人上茶,脸上蕴着笑,“不巧,爹爹和兄长都去宫里了,这招呼不周,实在有失礼数。”
徐公公未说话先扬笑,“杂家是来找三姑娘,娴妃娘娘请三姑娘进宫去照顾三殿下,三姑娘看,是这便随杂家进宫还是?”
话在问人,那起身的动作和脸上的神态分明是催人马上走的意思,水灵又哪里不懂。他专门挑这个时间来,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