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张珏就要被蒙军围困,一举歼灭。始关门上冲下来一百余人,顺着一字城墙到了登上城墙的蒙军后方,占据城墙的蒙军顿时大乱,蒙军就要在狭窄的城墙上排列上下防备的阵型的时候,冲下来的宋军,如同一柄利刃,把城墙上的蒙军尽数切开,势不可挡。
“徐道长!”王坚忍不住叫出声来。冉璞和鲜于刘光也看明白了,这冲下来,接应张珏的宋军,就是已经提拔为张珏副将的徐通明,带领族人来接应张珏部。
徐通明的麾下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在江湖上混迹已久,即便是对抗训练有素的蒙军,也是以一当十,片刻就把城墙的通道打通,与张珏部汇合,然后张珏不和徐通明族人,一起顺着一字城墙,边战边退,慢慢撤回到了始关门内。蒙军本想跟着张珏追击,一鼓作气,把始关门攻陷,可是始关门上射出无数弓箭,箭雨之下,蒙军纷纷倒下。蒙军无奈,只能下撤回水水军码头。
至此,钓鱼城南水军码头失陷,水军全军覆灭,只有下游的两三艘战船,侥幸完好,朝着下游重庆方向去了。
张珏脚步沉重的登上了飞舄楼,上来之后,哈哈笑了几声,对着鲜于刘光说:“鲜于兄弟,你这个军师,失算了啊。”
鲜于刘光惶然说:“我,我对不住大家,这第一战,我们就失了水军。是我错了。”
张珏用手拍了拍鲜于刘光的肩膀,“也好,让我们见识到了蒙军的厉害之处,只是可惜了疏水军的兄弟。”
张珏说完,徐通明架着浑身湿漉漉的冉守孝也登上了飞舄楼。徐通明站立在飞舄楼上,一言不发,看着山下的水军。徐通明虽然败中求胜,救了张珏和冉守孝回来,脸上却没有任何的骄色,反而一脸的忧虑。
冉守孝向冉璞和王坚跪下,“水军没了,我该领命受罚,王大哥,可以把我斩首在校场了。”
王坚把冉守孝扶起来,“是我们的失策,你已经战到了最后一刻,还要你怎么拼命!”
冉守孝看着下方江面上的蒙军战船,和占据了码头的蒙军,忍不住流下泪来。王坚大喝说:“哭甚么!他们打进来了吗?”
张珏也大声说:“钓鱼城的城防主要在山上,水军败了也就败了,就让我们在山上跟他们一决雌雄。”
冉璞说:“蒙军占据了南水军码头,他们急着调配人马,今晚他们应该是不会进攻了。”
冉璞说完,所有人都看着鲜于刘光,鲜于刘光点头说:“是的,史驱和董炳没有进一步攻城计划,他们在谋划下一场的进攻。”
“什么时候?”王坚问。
“明日辰时。”
“攻打那一个门?”
“我还不知道。”鲜于刘光郑重的说。
鲜于刘光说完,缓缓的走回到了九龙刻漏旁,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冉璞和王坚,还有冉守孝、张珏,在飞舄楼上,八目相对,隔了很久之后,都长叹了一声。
冉守孝对张珏说:“你刚才捞我做甚么,我是水军统领,水军覆灭,死了就死了,你把你自己搭进来作甚?”
“我还欠你五两银子,”张珏哼了一声,“如果看着你死,旁人岂不是认为我张君玉为了赖掉你赌债,故意见死不救。”
冉守孝听了,苦笑一下,“也好,你也不能死在蒙古人手里,不然我向谁去讨要这五两赌债去。”
在张珏的鼓励下,冉守孝的终于放弃了愧疚赴死的心意,但冉守孝仍旧神情郁郁不乐。
王坚和冉璞并列站在了一起,王坚对冉守孝说:“虽然冉守孝不顾生死,率领部下战到了最后一刻,但是水军溃败,全军覆没,冉守孝难辞其咎,且戴罪立功,将生还的水军重新整顿,编入到城防,夜间巡视。”
冉守孝听了,默然受命。
王坚接下来对着张珏说:“张君玉不听军令,念在救了几百名同袍的分上,暂且不责罚,如有再犯,一定军令处置。”
张珏跪下,脸色郑重,拱手说:“听命。”
冉守孝和张珏受命后,走下了飞舄楼,留下了冉璞和王坚在楼上,两人都看着已经入定的鲜于刘光,旁边的刘三娘和冷谦不知所措,他们也知道鲜于刘光的算术,一上来就被史驱和董炳的计划算计。南水军码头顷刻间被蒙军击溃的责任,其实在着落在鲜于刘光的身上。
只是鲜于刘光作为钓鱼城等了百年的诡道门人,王坚和冉璞都无法用军法处置鲜于刘光,并且鲜于刘光只是以幕僚身份参与到钓鱼城防务,在身份上也无法责罚他。
但是王坚和冉璞心中对鲜于刘光能力的质疑,已经很难不在脸上显现出来。
蒙军进攻的第一天,钓鱼城就失守了水军码头,现在不仅是完全与后方隔绝,成为了孤城。并且蒙军如果绕过钓鱼城,挥军南下,攻陷了重庆,那么就大势已去。
就看蒙哥愿不愿意承担钓鱼城未破的风险,直接顺江而下了。
王坚对冉璞说:“冉伯父,你先回去歇息。我留在飞舄楼,主持军务。”
冉璞听了,摆摆手,看了看鲜于刘光,一言不发的走了。
王坚看冉璞离开,踱步到鲜于刘光的面前,轻声的问:“鲜于兄弟,明天蒙军会攻打那个门?”
刘三娘刚才看见王坚和冉璞的脸色狐疑,早就心里不忿,对王坚说:“王大哥,你如果信不过流光的诡道算术,就撤了这个九龙刻漏,鲜于刘光和我怎么也还有点本事,让我们在城墙上与蒙军厮杀,也算是我们没有白来一趟。”
王坚被刘三娘出言讥讽了一下,顿时语塞。鲜于刘光睁开了眼睛,对王坚说:“王大哥,我小瞧了史驱的算术,清微派的道法算术应该不至于有如此的精妙,他在那里学的任嚣城卧龙一脉的木甲术,我刚才一直在想,多半跟八思巴有点关系。”
王坚听了,眉头皱起,问鲜于刘光:“你们道家术士的恩怨,我一个军汉,的确是不太明白。”
“任嚣城和徐无鬼两个仙人,在百年前就已经飞升,”鲜于刘光说,“他们已经近乎于神,很可能在世上留了一些四大仙山术法的痕迹,而这个痕迹很可能留在了昆仑山。八思巴应该是见过了昆仑山下的飞星陨石,从而得知了四大仙山卧龙木甲术的一些法术。”
王坚听了,仍旧是摇头。
鲜于刘光说:“当年的四大仙山,除了单狐山幼麟少都符到现在还阴魂不散,遗留在人间。还有一个令丘山凤雏支益生,流落在人间不知所踪。这两个仙山门人没有参与万仙大阵,因此并未飞升。我想明白了,四大仙山的门人飞升后,一定会回到昆仑山坐化,因此徐无鬼和任嚣城的痕迹,被八思巴所得,也是有的。”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缘由。”王坚说,“你有什么事情来证明?”
“本来我的师兄刘子聪,应该来钓鱼城,可是他背弃了虚照禅师和我师父,投奔了忽必烈,而花教五世法王八思巴也投奔了忽必烈。刘子聪为什么要背叛师门,是我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的疑惑,现在史驱得了卧龙木甲术的术法,我就能想明白了,一定是八思巴,在刘子聪和史驱的面前,施展了冢虎徐无鬼和卧龙任嚣城的神迹,让这两个术士,死心塌地,投奔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