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顿时被乌云遮掩,一时间狂风大作,刮得穿云阁内的幔帐漂浮起落,挽着幔帐的琳琅叮当响个不停。都城内由于大风刮起了尘埃,一片建筑笼罩在灰蒙蒙之中,街上的小摊小贩赶紧收拾了回家,生怕被淋湿了。
花萝欲要上前关上窗户,被银玉息拦下,她只好退到一边,以为不大一会就会落下雨滴,却没想到大风硬是刮了两刻钟,也没见一点雨滴。见此,花萝准备去外面打点水来,走至台阶,就看到觉晓带着谭沐风走了进来,她也忙屈膝施礼。
觉晓带着谭沐风走进房间,“郡主,谭公子来了。”
银玉息慢吞吞的转过头来,慵懒的开口,“给谭公子斟茶。”自己依旧躺在美人榻上,“谭公子怕是为昨日之事前来吧,我已经等了一上午了,你也总算来了。”
谭沐风不觉堪堪笑出声来,“玉息说笑了。本来我早朝之后就要来得,不想回府中耽搁了些时间。还望玉息莫怪。”
似乎知道银玉息要说什么,他抢先一步继续说道,“昨日之事,其实应该怪谭府,谭府没有护好郡主和原公子,反而让你们遭了暗算,受了委屈,今日我来就是想要跟郡主道歉,还希望郡主不要再生气了。”
听到这里,银玉息有些讶然,要是旁的府邸遇到这种事怕是会立即退掉婚事吧,这谭府和谭沐风竟然主动过来,把责任揽了过去,不得不说这谭府的谭老爷真是够隐忍的。
当然,听了谭沐风的话,她心里也好受了一些,“没想到你们谭府的人都是这般通情达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担心什么了。”语气微微一转,“只是这事毕竟横在我这里是个梗,总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郡主放心,我已经命身边的侍卫查清此事,还郡主一个清白。”谭沐风言毕,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神色有些犹豫的说道,“其实,今日来我还有一事想请郡主帮忙。”
“哦?谭公子请说。”
谭沐风瞧着银玉息脸色稍缓,才缓缓说来,“想必郡主也听说了沈若庭因为昨日之事请皇上退旨,这皇上下的圣旨岂非儿戏。前几日沈公子能够答应这门婚事,可见心里亦是极为同意的,如今却因为这件事,去执意退掉婚事,一来是我们谭府过意不去,二来是如果退婚成功,原府定不会善罢甘休。还请郡主能够好好劝劝沈公子,莫要再执意退婚。”
许久,银玉息都没有回答,而是朱唇轻抿,目光落在别处。
突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一股泥土气息扑进来,银玉息目光移至窗外,瞧着豆大的雨滴不停的落下,心里略显焦急和担心。这时,她簇然一笑,那笑容偏带几分自嘲之意,“谭公子是不是觉得我是不是觉得我久处闺房之中,不懂你们那些官场之道。”
闻言,谭沐风如星璀璨的眸子一闪,“玉息,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等他解释,银玉息就笑着说道,“要说你们谭府不计较我的清誉,肯继续与我履行婚约,这个我还相信。但是沈若庭之事,你未免说的有些太过牵强了。如果不是因为权力之争,你又怎么会去关心沈若庭退婚与否。”她把身子往前一倾,
“或者说,是你在试探我,想要看看我有多喜欢沈若庭,如若是后者,我如今就可以给你答案。”
她说完倏地起身,唤来花萝,“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谭沐风瞧着银玉息脸色突变,心里不知什么滋味,站起身子就要拦住银玉息,可惜她已经不顾大雨,走出了院落,想想也是,银玉息怎么会放任这大雨之下沈若庭一直跪在乾清宫。
沈若庭并非练武之身,身子偏弱,甚至有一年冬天过于寒冷,他总是得风寒。银玉息瞧着那么大的雨滴落在地上,就像是打在她的心上一样疼痛不堪。
马车行驶的很快,快要到宫门口都丝毫未减慢一分,宫门口的侍卫见是郡主府马车,直接开门。
马车冒着风雨停在乾清宫的石阶之下,银玉息连伞都顾不得打,提着裙摆飞快的走上石阶,有几次甚至差点滑下去,终于上了石阶,她看了一眼跪在雨中的沈若庭,直接走至乾清宫门口,不顾侍卫阻拦闯了进去。
昏暗的大殿之内,皇上一袭明黄色龙袍坐在高位上批阅奏折,听见有人进来也没有抬头。
“皇上,请皇上答应沈若庭的旨意。”银玉息一甩湿淋淋的裙摆,双膝跪地,“皇上亦知沈若庭的身子不好,经受不住大雨淋漓……”
“玉息啊,你可知你今日来就坐实了你与沈若庭之间的关系!你可知道朕前阵子辛辛苦苦给你们定下亲事如今都毁在你的手中!你可知道违抗圣旨乃杀头之罪!”一句话比一句话的声调高,说到最后皇上甚至站了起来,不怒而威。
银玉息从未见过这样的成嘉兴,肩膀不由一抖,但她还是伏在地上,声音不卑不亢,
“玉息晓得。玉息可以不见沈若庭,但是玉息止不住喜欢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沈若庭跪在殿外遭受风雨之袭,想必皇上也有心爱之人,如果看着她此时和沈若庭一般,皇上也肯定会不顾一切去救她。对么?”
面对银玉息的质问,皇上无话可说,他只能背着手走下高台,俯视着银玉息,“姑母,朕最后再劝你一次,回府吧。沈若庭的事情,不是你能管也不是你该管的。”说完,他准备掠过银玉息,走出大殿。
银玉息却一把抓住皇上的衣袖,面色凄然,“皇上,玉息从未求过你什么,今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请你答应,如何?”
皇上脸色不变,甚至看都不看银玉息,生怕看一眼就会改变决定,于是声音坚定,“朕不可能退掉这门婚事。因为朕的圣旨不容人质疑,更因为如果朕退掉婚事,不知要如何面对原大人,玉息你可别忘了,朕如今在朝中的处境堪忧。”最后一句话,化作无尽的无奈。
银玉息一双明艳秀眸渐渐焦距空洞,她又何尝不知。
“姑母,你一向冷傲自知,何尝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做出这种牺牲。我记得你答应过朕,不会再对沈若庭有任何肖想,不会与他再有任何关系。你难道还要如此执迷不悟?”皇上斜飞的剑眉褪去威严,此时只剩下劝意。
银玉息却死死咬着嘴唇,“往日那番话是我高估了自己。那日我见到原楚佩站在沈若庭身旁,才知道自己爱他有多深,一点都见不得他旁边站着其他的女子。”眸光中似火光跳跃,似空洞又似有无尽的深渊,
“求皇上退掉婚事。”
见银玉息这般坚决,他再次怒气横生,“你可知你这般做,又把谭府的脸面放在何处!?谭府会如何对付你,又会如何对付朕,银玉息,你只顾着你的感情,你可有想过前面的路全是荆棘!你的这番冲动要多少人的牺牲才能换来平静!”皇上抽回自己的衣袖。
“求皇上退掉婚事!”银玉息再次磕头。
皇上见此,只好狠下心,“既然你想要跪,那就和沈若庭一起跪到外面。如果你能够跪上三天三夜,或许朕会答应。”说完,他就甩袖而去。
银玉息托着无力的身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优雅站起身子,整理好衣裙提步准备走出去,不料这时,红影闪过,银玉息只觉得自己腰间一紧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银玉息,你不想沈若庭死的话就乖乖给我站好!”
银玉息紧紧皱着眉头向栾沂看去,“你什么意思?”
“皇上已经与你说了那么多,你为何还是这般固执?!”栾沂缓缓抿着唇角,无形透出寒意,这是银玉息从没见过的样子,
“好,既然你不肯听劝,那你就别怪我。”
栾沂一把把银玉息扛了起来,银玉息惊呼以后便是朝着栾沂的后背捶去,“你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他还跪在雨里,你快放我下来……”任凭她怎么打他,栾沂都死死抱着他她的腰肢径直走进了偏殿。
栾沂走到床边,把挣扎嘶吼的银玉息放了下来,不等银玉息反应过来,他欺身上前,一把扯掉银玉息腰间的丝带把她的手捆在了床栏上,这一番动作利落迅速,银玉息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栾沂,你这是做什么?!”银玉息满眼发红,原本清雅高华的气质只剩下狼狈。
栾沂只是扯唇一笑,走了出去。
雨幕一直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沈若庭跪了两个时辰已经支撑不住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不多时就闭上眼睛倒了下去,倒在地上,溅起水花。
“严侍卫,让人把沈若庭送回郡主府吧,再带上御医给他瞧瞧。”皇上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下。
而偏殿内,栾沂上前解开银玉息的手腕,看到她手腕上勒出的浅印,眼眸里快速闪过一丝心疼,看着银玉息要发作责斥他,他连忙说道,“沈若庭可是自己倒在了雨中,你还不赶快回府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