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这一场有所图谋的请安之后,各人心怀鬼胎地散去了,宜修思虑之后,便随意差了珍珠和玛瑙拿了几件好料子做的衣裳送去蘅清苑。
自从上次柔则因华服而被皇帝贬斥之后,宜修也不再故技重施送什么僭越贵重的东西,连衣服料子图案也不僭越。
珍珠和玛瑙带着厚衣裳来到了蘅清苑,待小丫头们去禀报过,方才步入柔则寝卧外间。
但见正对门的是一屏六扇的楠木梅花琉璃屏风,步入后面,入眼四处多由粉紫色的薄纱流光绸子装点,上头是绣着合欢鸳鸯的花样,尾端疏疏垂下几条银色米珠。
二人站定候着,忽鼻间闻得安息香的气味,不觉抬头一瞧,帷帘后隐隐约约挂着几枚纯金镂空的香球,里头正是安息香,想是从前德妃所赐的。
此时柔则尚未出来,二人又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觉流转四目一瞧,但见壁上又挂着几幅刺绣图。
什么冬雪寒梅图、和合童子嬉戏图、长春双蝶嬉戏图等等,都有着极好的寓意。
栩栩如生便不说了,更妙的是这阴雨天开着窗户,外头一抹光携着微风进来,那粉帐翻飞之间,映衬得整个屋子流光溢彩,霞光又照在图上金线,更显得熠熠生辉。
珍珠和玛瑙不觉双眸流露出赞叹,福晋的屋子已然犹如冰晶琉璃仙界,不想这里更似隐仙精灵之所,又想到柔格格歌喉婉转,便似传说中的鲛人一般。
“你们久候了。”
珍珠和玛瑙浮想联翩之际,却见雾柳和化鹤打起五彩珍珠米串的密帘子,柔则和齐月宾一同走了出来。
珍珠连忙道:“福晋托我们给格格送几件新做的厚衣裳,又问您是否安好些,叮嘱您天冷要记得添衣裳。”
说着,玛瑙连忙一并把四件衣裳呈上,雾柳赶紧接过,柔则和齐月宾略略扫了一眼,便又看着二人。
柔则笑道:“替我多谢你们福晋,就说我已然好些了,傍晚我便去给她请安。”
玛瑙连忙回禀:“格格不知,今早咱们福晋已经免了您的请安呢,只三日一次即可了。”
珍珠二人只以为柔则不知道,料定告知后对方会和从前一般感恩戴德,谁知柔则竟然丝毫不意外。
“方才月侧福晋已然告知我了,多谢福晋的好意,不过礼不可废,我不敢不敬福晋。”
见柔则只是微笑,珍珠玛瑙对视一眼,忙又劝了好几番,谁知齐月宾坐在一旁喝茶一声不吭,柔则却铁了心似的不肯接受殊遇,姐妹二人无法,只得悻悻离去。
柔则与齐月宾二人坐在正厅低语说话,正巧棠雨在厨房煮好了药,正要端来,走到房外听见里头密语,忙屏住了呼吸偷听。
午后雨停,见柔则睡下,棠雨又没有了差事,便悄悄地来了后花园子里,果然见福晋正带着小阿哥游玩,忙喜迎上来。
“给福晋请安!”
宜修午间已经听了珍珠和玛瑙的回禀,知道齐月宾自散了请安就跑去和柔则说话,此刻又见棠雨亲来寻,知道定然是有什么要紧事了。
便瞧了瞧四周,尽是低矮之花,无处可藏身,且雨后地脏,除了弘晖一定要吵着出来玩,也不会有别的人愿意出门。
于是稍稍上前,亲切笑道:“快别多礼,今儿你们格格身子如何了,珍珠和玛瑙虽然已然回过了本福晋,可我总放心不下。”
棠雨也上前几步,笑得坦荡:“回福晋的话,今儿格格早起是着了寒所以身子不爽,不过休息了半日已然好了许多了。”
这丫头说完客套话,忙就斜眼瞥四周,见无人方才放心,上前几步,又压低了声音来。
宜修将弘晖抱给了染冬,又示意绣夏看顾四周,方才侧耳倾听。
“福晋,今儿早上奴婢原要给格格送药,谁知听见侧福晋对格格说一定要小心您送去的衣裳,免得又有什么不妥之处,格格还点头答应了。”
“好一个月侧福晋,她竟然这么挑拨本福晋与柔格格的姐妹之情?!”闻听此言,宜修眸底闪过一丝狠意,齐月宾,早晚料理了你。
“正是呢,奴婢又多听了一会,月侧福晋又说保不齐从前华服的事情就是您背后捣鬼生事呢。”棠雨见宜修有些生气,不觉咽了咽口水,又小心翼翼禀报。
“格格怎么说了?”
棠雨继续道:“格格先是没说话,好一会儿之后才说,福晋应当不会有这样的坏心思,不过她也会多提防些的。”
宜修微微蹙眉,如今后院女人尽入自己麾下,齐月宾是孤掌难鸣,少不得要日日挑唆和柔则抱成一团,这其实是前世就有的事情。
可是前世和今生,抛却柔则想做福晋的心思不谈,她入府这几年始终都是对自己深信不疑的,如今她果然听了旁人的挑唆,竟然也对自己有了戒心。
“她果然开始防备着本福晋了吗?”
棠雨连忙点头:“是,珍珠和玛瑙刚走,月侧福晋就撺掇格格请周府医来瞧一瞧衣裳,格格没答应,不过却叫雾柳把您送的衣裳收起来了,想来是不打算穿的。”
“呵,本福晋好好的害她做什么,怕不是做贼心虚,是她侧福晋对本福晋有不轨之心。”宜修不免冷笑起来,果然从前那一招捧杀是不管用的了。
不过自己再蠢,也不会故技重施,引火烧身呢,这柔则疑心却又不疑心到底,也是个古怪的。
“谁说不是呢,福晋,这格格有孕,许久也不叫侧福晋来,可她这一来就这么着,您可得想个法子治一治她!”
“这就不该是你管的事了,拿着吧,继续好好当差,别出什么纰漏。”宜修瞧着棠雨谄媚的模样,示意绣夏拿了一锭银子给她,既是恩赏,也是警告。
“多谢福晋。”果然棠雨结果就缩了缩脖子,却又不走,继续更小声,“福晋,奴婢还听到另外一事,不过却没听真切。”
宜修连忙道:“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