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灵国」——
枯黄的金辉顺着城墙坠下,散落的日光已成弥留之际,深灰色的青石板路打出一面铜镜,那堂院亭如人间天府一般,耀眼而又端重。
正「酉」时。
「九灵大殿」上的每一块黄褐色火砖都更加刺眼,衬着今日最后的光辉。
温孤卯和温羣扫听着「精堂阁」往日的趣事,得知常先生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平常倒是待人以善,但是有一句话不投他心思都得被他一通臭骂,凡是敢和他顶嘴的都要挨上一顿毒打。
“常先生脾气这么差吗?”
温羣随意挥了下手,大步往回处迈,“「瀚海苑阁」的传承吧?”他打趣道,“这阁里可没有出来过什么脾气好的主。”
恍然间,卯想到了姜说过的那番话,接着打趣道“现在的读人都挺有锐气的啊。”
“对!”温羣突然一顿,回身对视了一眼,笑道,“常先生之前也说读人的怒意叫锐气!”
温孤卯倒是不把这档子事儿放在心上,只是调侃了一句,“看来读人读的都是一本啊?”
“卯,那个慕容伶什么模样啊?”温羣话锋一转,呛得卯直是咳嗽起来没完,尬笑了几声就把头撇到了一边,全当作没听见。
温羣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这师弟的心思,又追问一遍,“到底什么模样啊?跟师兄说说,师兄替你把把关。”
温孤卯扭捏了好久,像挤牙膏一样从嘴里蹦出来六个字,“漂亮、温柔、善良。”
听他这口才,让他描绘出来也实在是难为人了,温羣也不再追问,不过自己师弟能想起来用这六个字描写一个姑娘,那丫头肯定是不差的。
“可不能辜负人家啊。”温羣不像是平时那么挑趣,反而很严肃地捶了几下卯的后脊,给他直了直腰板。
温孤卯也不像寻常那么扭捏,昂首挺胸,格外硬气地说道“我当然知道。”
落日前的余晖泯然消散,「咒灵国」内又陷入一片昏黑,晚风卷着野草,吹起「哩哩嗦嗦」的声响,活死人准时地行动起来……
“走吧,休息去。”温羣抻了抻老腰,接着往那间竹屋走去,卯看他的势头又要去借宿,有些不情愿。
小心翼翼地暗示道“师兄,你平时在哪住啊?”
“轻帆上啊……”温羣后知后觉,撇过头来一愣,“你不欢迎你师兄?”
“那倒没有……”他小声嘟囔道,“又不是我家。”
活死人陆陆续续地上了街,晚夜中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出了洞穴,一时间满大街都没了容身地,一走一过都是摩肩接踵。
温孤卯明显察觉到比着往日的「人气」更稀薄,他凑到一个活死人面前用力推了下,那活死人站着仰过了身子,笔直地摔在地上,又像是四脚朝天的王八一样,翻腾了半天才拧过身子站起来,对于眼前的「幕后黑手」却是全然不顾。
它们的行动很单纯,白天窝在自己的「老鼠洞」里躲着,晚上就一块儿出来漫无目的地乱逛。
“真不知道该说它们是运气好还是点子背了……”温羣随意感慨一句,鲜赤似血池的「杀气」迸出体内,拥挤的街上开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可即便再作控制,也难免会伤及一些老弱妇孺,温羣为了铸就「杀道」而杀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并没有什么忌惮的,但是自己这师弟就不好说了,他颇有兴致的问道“卯,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
温孤卯被问得一怔,细数了自己的经历,昔日场景一一再现,挨个捋了遍,回道“好像没有杀过人。”
见温羣诧异的神情,他如实解释道……
杀过不少的死僵、活僵、灵僵,但是它们都是早就死过了一次的东西;尸林中杀的地龙也算不得人的范畴;甚至在李思梦屋子里杀的那个大块头都是因为明显察觉到它们少了该有的「人气」才下杀手的。
师父早些在闭关时就嘱咐过自己——「凡修士,莫讲与情、莫讲与义,只要是认准了动手,弄不死也得让他掉层皮,要不然,他人事事都会在感情上想方设法地压你一头」
不过真要是动起手来,对于那些心思坏的寻常百姓,真不一定下的去。
知晓了陌擎这一番话,温羣松了口气,自己这师弟从出身上就被人瞧不起、压一头,在邪州这一亩三分地还好说,出去了难免作众矢之的,如若事事交人与心,定然叫人踩在脚底下立足、扬名。
“该杀的就一个不留,该留的就看你心思。”温羣教育道,“你不对他人狠一点儿,他人就对你狠。”
温羣也知晓自己的理念未必合乎于卯,可是细究起来的话,杀一儆百定然好过了吃人心刀子。
怕还有不妥,温羣又嘱咐道“师弟,我的话,你一听一过,当个警醒就好。凡事还得要按着你自己的性子走。”
“师兄放心,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卯把胳膊搭在温羣的肩头上,笑着打趣道。
“凡是这么说的人,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只是相处这几天,温羣对他的了解已经十有八九,骨子里养的这股阴狠的确足够肆盛,但是还没有找到释放的点,没有人勾出他骨子里的「阴狠」,那大概率就被他自己炼化掉了。
究竟是好是坏还犹未可知。
滑落的辰星在漆黑的天际上作出一道道新痕,二人赶着仅有几分光熠的旧路去了竹屋。
竹门大敞四开,晚风呼啸地灌进屋子里面,温羣有些不解,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也不难看出李思梦是个详细的人。
温孤卯大大咧咧地跨过了门槛,「啪」一声,把门甩到了墙上,趴在竹桌上的李思梦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一张宣纸被透过窗的晚风凑巧地吹到了卯脚下。
“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