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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开国之前,佛道一度兴盛之极。开国皇帝薛兆下旨勒令修建贞女庙,京城和各大州县官员为能及时交差,强行驱散僧道,将寺庙道观改建成贞女庙,使得佛道迅速凋零。
时至今日,佛教两道的地位虽得到了大幅的提升,可距离开国之前的盛景仍旧有着一段不可企及的距离。其中受冲击最大的,莫过于接纳女性出家人的庵堂。
安老太君栖身过的慈航庵是京城唯一一座幸存的庵堂,解国公府出事之后,官兵为缉拿安老太君将慈航庵翻了个底儿朝天,庵中的女僧也遭到严刑拷打,死的死,逃的逃,偌大一座庵堂几乎一夜之间落败。
先帝嗜好小手,所宠妃嫔无不手足玲珑,其中最为得宠的是一位罗姓妃嫔,据说拥有一双婴儿般细嫩小巧的玉手。罗氏得宠时间长达十余年,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怀上龙种。
美人怕白头,更何况后宫之中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随着年龄渐长,罗氏也日益惶恐难安,生怕不能诞下一儿半女作为日后的依仗,跟那些失宠的嫔妃一样,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罗氏求子心切,日~日烧香拜佛,更数次出宫前往寺院上香许愿。其他嫔妃嫉妒她独占先帝恩宠,便向先帝进谗造谣,说罗贵妃恐与寺中和尚有染。
先帝虽未听信,可也因此生出了防患未然之心。遂下令重新慈航庵,从各大州县调集女尼入住其中,以便罗氏拜佛上香。
慈航庵因一宠妃得以起复,解国公冤情得雪之后,新帝再度下令重修,先前逃走的女僧人也陆陆续续地回到庵中,其中便有同安老太君云游的慧静师太。
静慧师太现今已不再担任住持,在庵堂后山的草庐之中潜心静修。安老太君来到庵中,便撇开随行的下人住进草庐,与静慧师太为伴。
这日两人正在草庐之中烹茶谈经,便有一个小尼姑前来禀报,说一位名叫红玉的施主求见安老太君。
安老太君同静慧师太素来无话不谈,也不曾隐瞒此次前来上香的真实目的。静慧师太听到红玉的名字,知她这是寻人回来了,便寻个由头避了出去。
安老太君独坐喝茶,等了约莫两刻钟的工夫,才听见门外有了动静。
不一时门帘挑开,红玉露出脸儿来,兴冲冲地道:“夫人,您瞧谁来了?”
安老太君瞧她神色听她语气,便知寻着了人。往她身后望一望,瞧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走了进来,先是一愣。待看清了模样儿,心头大惊,手一抖,握着的茶盏滑落在地,“啪”地一声摔碎了。
红玉忙抢上来查看,“夫人,您没事儿吧?烫着哪里不曾?”
安老太君顾不上答话,两眼发直地盯着静静立在那里的沐兰,嘴里喃喃自语,“广有……”
所幸天冷,衣裳穿得厚,茶盏里剩的茶水也不太多,只鞋子和裙摆溅湿了少许,并未伤到皮肉。
红玉这才放下心来,替安老太君拭去水渍,将茶盏碎片收拾了,又忍不住自责起来,“我只想着给夫人一个惊喜,倒险些伤了夫人,真是该死!”
她初见沐兰,就因沐兰的容貌气韵同解国公年轻之时极为神似又惊又喜。为了让安老太君能够亲眼得见亲身体会,她事先并未送信回来。到慈航庵外,还特地让沐兰换回男装。
因为男装打扮的沐兰,跟解国公更相像一些。
安老太君果如她所料惊到了,甚至失态地喊出了“广有”的名字。解国公名宽,字广有,安老太君入庵堂清修之前,私下里一直用他的表字来称呼他。
入庵堂之后便不再称呼广有,人前人后都称呼国公爷。连得知解国公死讯的时候,也不曾将这两个字宣之于口。至少红玉没有听见过,一次都没有。
能让安老太君喊出那个埋藏心底多年的名字,可见沐兰与解国公的神貌有多么相似了。
因那张相似的脸孔,年轻时的回忆涨潮一般涌上心头。安老太君沉浸其中,许久才回过神来,从沐兰脸上收回目光,看向红玉,“这就是那个孩子?”
“是,夫人。”因为方才的事故,红玉满腔的兴头不免打了些折扣,神情语气便不似平日里那般随意,处处透着恭敬,“奴婢已经仔细查证过了,确是咱们国公府的血脉。”
说罢这话便招呼沐兰,“姑娘,快来拜见老太君。”
来的路上,红玉已经仔细教导过规矩礼仪了。沐兰知道头回见面要大礼叩拜的,虽不习惯给人下跪磕头,可也不愿在一个年长者的面前纠结这样的事情。
于是迈步上前,屈膝跪下,郑重地磕了头,“拜见老太君。”
“姑娘,要叫祖母。”红玉在一旁提醒她道。
“罢了。”不等沐兰改口,安老太君就发了话,“她刚刚回来,头一回见我还陌生着,莫要勉强她,一个称呼而已。”
等沐兰磕完了头,将她叫起来,一面细细地打量她,一面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老太君,我叫沐兰。”沐兰任她打量,既不惊慌亦不羞怯,“沐浴的沐,兰草的兰。”
“沐兰。”安老太君微微点头,“是个好名字。”
又问起她这些年住在什么地方,同谁一道生活。
沐兰将对红玉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红玉也从旁补充了几句,安老太君只在她乍一提及守贞岛的时候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之后再没什么表情变化。
静静地听她们说完了,才又问道:“你可识字?”
沐兰点一点头,“识得一些。”
“是你母亲教你的?”安老太君从未见过杨氏,不过以她对解国公夫人的了解,即便是用来冲喜的儿媳妇,方方面面也必然差不到哪儿去。
“不是。”沐兰如实答道,“是苦娘教我的,我的名字也是苦娘给取的。”
说得这句,见安老太君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便接着说道,“苦娘也是叫流放到守贞岛的人,被救上来的时候伤得很重。
她昏迷了整整一个月,醒来之后不说话也不搭理人。大家都以为她伤了脑子,觉得她命苦,便称呼她为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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