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仍搭在她的肩上:“这里风大,进去吧。”
在欧阳扬的手碰触到自己的一刹,她下意识地后退。欧阳扬看着她:“怎么,这么怕我?”
林恩睁眼看着他,故作淡定地摇摇头:“没有。你没有值得我害怕的地方。”说罢立刻抿紧了唇。
两人已经落座。餐厅内部设计得像一个巨大的水族馆,墙身和天花板都被玻璃隔开,透过透明玻璃,可见蓝色的水波,以及水中的巨大游鱼。鱼群游过,不时漾开条条白花花的浪纹。他们踩着脚底下厚重绵软的羊毛地毯。一时间,林恩有种身处异境的错觉。而面前这个男子,是这异境的统治者,让她如坐针毡。
“现在有没有不吃的东西?”
欧阳扬接过侍应递上来的餐单,没有问她想吃什么,却只问她不吃什么。她摇摇头,心想:他果真是骄傲的男人。尽管彬彬有礼,却****冷漠,擅作主张。以前在她面前的和蔼,礼貌,只是因为当时他在追求她,怕把她吓跑了吧?!
点过餐,欧阳扬回过头来,两手手指交叠在一起,凝神看着她。今天的他有点不一样,林恩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于是低下头不停地喝水。
“我们来谈笔交易,林恩。”欧阳扬看着她,表情淡淡,“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你亲口回答我,hris,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
林恩气恼的脱口而出。
林恩说罢这两个字,随即紧紧的抿唇,那意思是再也不愿意跟他多谈。欧阳扬点了一支烟,平然地看向她,像是一早已经预料到她的答案。他那种仿佛把一切都计在内的神态,忽然让林恩不欧阳和愤怒起来---这么些年,她似乎从来没有走出过他的算计。
她把叠放在膝盖上餐巾丢到桌面上,轻轻拉开椅子,站了起来:“谢谢你的晚餐。但我没有胃口,想要回家去了……”
她刚转身,便听欧阳扬在身后说:“这里是山顶,现在已经没有公车了。你要怎样回家?”
林恩站住了脚,头也不回地:“我自己走下去。”语气中,竟有种决绝和赌气的意味。她说着就转身要走,身后却已一下被欧阳扬拉住胳膊。他轻声失笑:“怎么这么多年,我就没把你的脾气磨掉一分?”
“你把一切都算计在内。”林恩回过身,昂头看向他,“捉弄我这样的小人物,你觉得有意思吗?”
“我没有意思要捉弄你。我只想跟你谈一下生意。”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平静。
透过他的肩头,林恩见到整座餐厅宛如小型的海洋,把他们吞入海底当中。他们就站在这波光粼粼的水中央,站得那么近,林恩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她蓦然想起与他在一起的很多个夜晚,他那潮湿沉重的呼吸。
脚下的羊毛地毯温柔厚重,像一个无声的陷阱,等待着她的陷入。
“我想要一个聪明健康的孩子。我想要--你生下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我亦是,但是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欧阳扬一字一顿。
他说这话的神态异常平静,就像他沉着地指示着每一桩任务一样。听在林恩心上,却让她心头一跳。只听他以商人的口吻接着道:“你不是说要赔偿我吗?我不需要钱,你明白。”他微微俯下身子,那声音在她耳边异常清晰:“为我生下一个孩子。把他卖给我。”
啪!
脆生生的,林恩一掌扇过去。
欧阳扬生生承受着这一掌,把后背绷紧,直直地看向她。林恩看着他神色不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瞬间她有点担心起来。但下一秒,她便已经壮起胆子,向他微微一笑。
“我一直以为你比一般人都聪明得多,所以才能得到今天的财势地位。但看起来,你连一个人是否能够用钱收买的基本判断力,都不如一般人。或者,你根本只是从来就忽略我的尊严。”
说完这话,她大步朝外面走去,身后也听不到欧阳扬跟来的声音。列队站在餐厅门口的人,睁着双眼看着林恩,眼里都是讶异的目光。或者此刻他们的心底,正在想:怎么她会如此大胆?
山顶这边处处都亮着路灯,林恩只木然地走着,欧阳扬的话却在心头挥之不去。她忽然想要快点去欧阳家见到hris,一时不禁加快了脚步。然而却是越急越乱,她直走到脚趾发疼,却发现自己原来走了一条路灯稀疏的山路。
如果沿着刚才的路走下去,不多会便会见到停靠在山路上的众多私家车,还有倚在车旁聊天的情侣。但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苍白的月光映照在空茫的山路上,映着杂草丛间散落的垃圾,和几个倒下的破碎广告牌。
偶尔一只小野狗,撒腿从草丛间穿过,疏忽没入草间。那草丛晃动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她只觉得双脚走得很累,但心里一想到hris便急了,更害怕欧阳扬追上来强制她给他生孩子,不知道怎的,这比他要直接夺走hris还让她觉得害怕,难过。月光疏忽被云层遮盖,夜路更暗了。头顶上,树梢被夜风刮过,发出呼沙呼沙的声响,像在催促她赶快回家,又像在悲鸣她可笑的命运。
林恩忽然觉得很是伤感。但是她没有时间哭了,只暗暗加快了脚步。不想却因为一急,脚下一绊,她忙扶住了路旁的树,勉强站好,然而眼中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坐在路边,把脸埋在手肘间,低声的呜咽起来。
为什么他总能随意践踏她的尊严。婚姻也好,孩子也好,她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她不明白,她能得到许多人的信任,为什么偏偏他总不愿意相信她。不解释,欺骗他,还不是被他逼的吗?他不愿意相信她她才不解释,他认定她是骗子了所以她干脆赌气说谎话,还不是他自己造成的吗?
越想越委屈,她干脆不再压抑自己的哭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林恩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忙偷偷擦干泪水赶快上路。一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在她不远处,一辆黑色小车停靠在路旁,车头灯熄灭,似乎车上的人在黑暗中,默然注视她已久。
月光自云层间露出来,照映着这条山路。林恩终于看清楚了,车内坐着的,是欧阳扬。
他不知道何时已经在这里了。就这样坐在车上,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注视着她。林恩擦干了眼泪,不去看他,只拖着有点肿痛的脚,慢慢往前走着。
身后,欧阳扬的车一路缓缓跟随。
车头灯一闪一闪。
车子驶到她身旁,与她并肩。欧阳扬看着车窗外的林恩:“上车吧。”
林恩没有看他,只倔强地往前慢慢走着。
“意气用事。”他忽然把车子停下,赫然推开车门,拉起她的胳膊。她伸手要甩开,只听他平静地:“你走得这样慢,到天亮才能下山。你不想见hris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