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拿起最后一坛酒,继续说道:“今天碰到你们一群娃娃,喝你们的酒,吃你们的鱼,抓了一只鸡还分了我一个鸡头,很是快活。老头我不出点东西也说不过去。这样,老头请你们喝点好酒。”边说边从衣服里掏出个青色小葫芦,仅有手掌一握大小,上面还缀着一段青藤,藤上一片青叶。老头拔出葫芦塞口,在坛中滴了一滴,三摇两晃,倒了一碗尝了尝,道:“不错不错,可以喝了,这酒名叫淳澜,我老头好不容易才得到三斤。快尝尝,这可是轻易喝不到的,请啊请啊。”众少年心下鄙夷,这老头嘴把式,口中说的大气,哪有请人喝酒喝一滴的,还是这么多人分一滴,真是小气。
老头给每个少年都倒了一碗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坛,道:“相识不易,相聚更难,愿你们往后也如今夜,常常相聚,干杯。”言罢,一饮而尽。而后长叹一声,望着天上明月嘟囔了一句什么,李云泽隐隐听到“你到底在何方”几个字。众少年也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只觉酒入腹中,好似一道火流直冲而下,在腹中略一回荡,又冲向四肢百骸,而后便觉头脑一热,昏昏睡去。
老头看众少年东倒西歪,乐呵呵地道:“都醉了,醉了就便宜我喽。”把余酒都归到一个酒坛里,就着剩下的竹笋,边吃边饮。
片刻,酒笋皆尽。老头伸了个懒腰,道:“月亮这么好,不如去看看老朋友。没想到一把年纪了,与这些娃娃还玩这么开心,得留下个记号。”言毕起身,在大青石边角上画了一个小葫芦,葫芦上带着一段青藤,藤上一片青叶。而后,又自言自语道:“可别凉着这些娃娃。”一拂手,一道朦朦黄光罩在大青石上,将石上众少年笼罩在内。未见老头如何动作,人已在云梦泽上,踏波而行,须臾间踪影已逝。
第二天清晨,众少年在鸟语花香中6续醒来。没有觉得酒后昏沉,反而人人精神焕。用清凉的湖水洗了脸,各自散去。至于老头的去向,萍水相逢,他们也没有在意。只有李云泽注意到大青石边角处刻画了一个小葫芦,葫芦上带着一段青藤,藤上一片青叶,与老头昨日的葫芦一模一样。这大青石坚硬无比,曾经有一次,芦湾城城主的朋友路过此地,不信此言,仗着宝剑锋利,想要在大青石上刻下姓名,倾尽全力,也没留下丝毫划痕,后来李云泽听人说起,那城主的朋友是筑基后期修为。老头在如此坚硬的石头上画下藤叶葫芦图案,又是如此圆润自如,李云泽心下暗暗吃惊,虽不知老头修为,最起码要比筑基后期高得多。
将此事记在心中,李云泽返回山林琴行,开门做生意。中午时分,一名大汉进入店内,此人身高八尺有余,衣衫破旧,满面风尘,看起来十分落魄。李云泽站起,拱手为礼,道:“尊客可是要购买乐器?”大汉也不还礼,道:“不买,你这店收不收乐器?”不待李云泽回话,取出一支竹箫,放在柜台之上。
李云泽从小随父亲制作乐器,对音律自然熟通。箫是自娱之物,李云泽最为喜欢,平时下的功夫最多,父亲也说他别的乐器平平,箫可算得上精擅。这支箫初看是紫竹所制,长约二尺四寸,观其形制,当是琴箫,用于与古琴合奏。通体紫褐色,其上竹斑点点,甚是古朴典雅。箫刻有一四言小诗:
天涯遥兮,归可有期。
每思伊人,我心郁郁。
玄鸟双飞,只影何栖。
惋斯不惜,伤之别离。
天涯遥兮,归可有期。
每思伊人,我心戚戚。
泪滋长叹,空忆良夕。
悲哉悲哉,怆然难已。
天涯遥兮,归可有期。
每思伊人,我心凄凄。
何得来归,从此相依。
惟以死别,再无生离。
箫尾刻有一女子立于崖巅,身姿婉约,衣袂飘飘,寥寥几笔尽显出尘之气。最奇怪的是无论是字还是画像,都没有雕琢和丹青印迹,仿若天然生成一般。拿在手中更是轻若无物。李云泽心下惊异,紫竹箫绝不会如此之轻,观其表里,又确是紫竹无疑。
李云泽对那大汉道:“敢问尊客,这箫是何人所做?”大汉不耐烦地道:“你若买,就告诉你。不买,就休问那许多。”山林琴行平时也收购破旧或损毁的乐器,修理复新之后再向外出售。见这大汉言语无礼,李云泽也不着恼,问道:“敢问尊客,要价几何?”“十颗灵石。”李云泽一愣,随后将箫轻轻放在柜台之上,道:“尊客说笑了,此物贵重,还请尊客收好。”大汉将箫拿起,指着那女子肖像道:“怎么?嫌贵!你看,这姑娘画得多漂亮,十颗灵石卖给你,还嫌多?”李云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乐器之好坏,在乎材质、音准、音量、音色,上面刻画的纹饰不过是为了让乐器看起来风雅罢了,这大汉明显是个外行。拱了拱手,道:“尊客有所不知,小店本小利薄,所营都是俗物,以金银结账。灵物买卖小店委实做不起。如果这箫真的是灵物,尊客可以到白羽城这样的大地方去看看,兴许会卖个好价钱。”
大汉见李云泽态度虽谦和有礼,话里的含义却是坚拒不收,只得将箫收起,嘟嘟囔囔向外走去。还未出门,便听得更鼓连敲六响,紧接着钟声六响,如此三遍。这更鼓本为报时而设,戌正落更、卯正亮更各响一次,落更先击鼓、后撞钟,亮更先撞钟、后击鼓,故有暮鼓晨钟之说。其余时间,鼓响钟鸣多是报警之讯息或聚人之号令,鸣响次数越多,其事越重。似这等钟鼓各鸣六响,李云泽长着么大从来没听到过。
大汉回头问道:“这是干啥,大白天的胡敲乱打。”李云泽解释了一番,大汉又问明了去鼓楼的道路,出门而去。李云泽又坐了一会,心中全是鼓响钟鸣,满心想去看看生了什么事,又担心店里无人照管。一下午神思不属,直到傍晚时分,匆匆关闭店门,奔鼓楼而去。路上,耳中不时传来街坊邻居的言语,全在谈论钟鼓六唱之事。是以还未到鼓楼,李云泽已将因何鸣钟击鼓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钟鼓六唱乃是因为东华派张布讨蛮檄。东华派和漠北十三部落起了纷争,双方修士在北部边界全线开战,檄的内容就是征召东华辖境内散修参战。东华派给出了奖赏异常惊人,竟然是直接收录门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