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战魁声称韩牧侠所使的那一招剑法天下第一,许多人都露出不服之色。
他们的逻辑很简单,常光宝虽然号称金刀大侠,武艺大家也看了实属高明,但无论如何也没高到孙禄堂等人那个级别吧?
如果真的是什么天下第一剑招,常光宝却仅仅受了一点轻伤就挡下来了,这算什么天下第一?
至于韩牧侠声称只能施展出剑招的七成威力,以及常光宝那一招收式的高明,这些人一概不认。
“不信?”张战魁冷笑道:“那老夫就和诸位说一说这招的来历!”
见张战魁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少人倒是好奇心大起,纷纷嚷着请张战魁快说,也让大伙儿长一长见闻、开一开眼。
张战魁道:“雍正十三年,清雍正皇帝死于宫中,都传是急病暴毙,我等江湖老人谁不知晓?此乃是一代奇侠吕四娘,直闯龙庭,摘了皇帝的脑袋去!诸位,皇家大内高手,别的不说,八卦门的宫贵田各位总是知道的,那也是宗师一流人物,当初便是清帝的侍卫!”
他说的兴起,声音越发洪亮:“雍正皇帝在位时,国力比后来不知胜过多少,宫廷高手的本事,自也可想而知!当年吕四娘杀入皇宫,雍正皇帝就在眼前,身后却紧紧追着八大宗师,诸位,若是换了我们在座任何一人,在吕四娘的位置,必都是有死无生!你们自己心里想想,你们谁能打得过八个我?”
张战魁一代宗师,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默默摇头。别八个了,一个我们也打不过啊。我们八个打你一个还差不多。
张战魁大声道:“可是吕四娘,只出了一剑,八位宗师,四伤四死,吕四娘这才抽出身,拔短剑,取了皇帝的脑袋去!”
有人惊呼道:“张老前辈,吕四娘那一剑,莫不就是……”
“对!”张战魁终于抛出谜底:“吕四娘施展的,正是她自甘凤池甘大侠那里学来的万花诛魔剑!就是凭着这一剑,她方能大败八大宗师,诛杀清帝雍正!”
他这番话一说,再无人敢说三道四、面露不服了。
有的人沉吟一会,便点点头赞同起来:“皇宫大内,那可不是好耍子去处,就凭吕四娘能摘下清帝首级,说这一剑乃是天下第一剑,便绝不过誉!”
一时间众人再次议论纷纷,不过这时候嘴里说的,脸上流露的,却全是对韩牧侠的艳羡之意。
再看向常光宝时,脸上也带上了佩服神色!这可是杀的八大宗师四死四伤的绝世剑术啊,就算韩牧侠只能施展七成威力,那也顶的上五六位宗师吧?这姓常的居然只是轻伤便挡下了,这份刀法,当真可谓可怖!
其实也的确如此,满额威力对付八个宗师,七成对付五六个的算法虽然有些可笑,但在宁扬看来,这一剑,还真非一般人挡的下的!
他当初用大桌面对付八卦门的九宫飞星术,一来是取了巧,二来也是那九宫飞星术威力不足之故。宫贵田打出来的九枝镖,无论是数量,还是附着的劲力、覆盖的范围,与韩牧侠的碎剑都不能相提并论。
若是韩牧侠使出万花诛魔剑来,谁再用桌面挡,就只有桌碎人亡一条路可走了。正面硬生生挡下这哪怕只有七成威力的万花诛魔剑,其实已经是宗师级的手段了。
常光宝为人低调朴实,虽然在奉天也开了拳馆,但一不好出风头,二也不轻易与人结交,所以大多数人对他的武艺本领,其实都是低估了的。
他战平宫贵田在先,险胜韩牧侠在后,至此两战,其实已足以证明他的宗师身份。
天下间练武的人虽众,真正堪称宗师的,其实数遍九州,也就寥寥一二十人、二三十人罢了。
宁扬能看透这层,很多在场的高手同样也能看透。最初本能的妒意平复后,众人再看常光宝,眼神不免大不相同,甚至看宁扬的眼神都不同了。
一个能打的后生小子,和一个宗师的亲传弟子,这在江湖中完全是两种待遇。天津武林再排外、再抱团,也不可能说为了少数人的原因,就去和一位宗师结怨。
杨金龙等人一个个低了头,不发一言地走出了下天仙,溜了。
不过剩下的人注意力也都不在他们身上了,有的人便热情的取出金疮药来,要替常光宝裹扎伤处。而武红梅的同门长辈‘向阳梅’梅微冷也站出来,为常光宝一一介绍来打招呼、套近乎的诸人。
有人却是去和韩牧侠结交——韩牧侠虽然算是天津武林的一份子,但他素来超然,也少在这种场合露面,平日躲在南开大学教学生国术,与这些混迹市井的武人鲜少来往,但如今见识了他的身手,自然有的是人想要结交。
有人便大声道:“韩兄弟,这万花诛魔剑的绝招,你是从哪位高人学来的?”
韩牧侠也直言相告,倒是当初在江南,与一位老僧所学。只不过那老僧从不在江湖上闯荡,因此也没有什么声名。
张战魁叹道:“所以武林之外,尽有闲云野鹤的高人,只恨无缘一见。以我之见,教吕四娘这招剑法的甘大侠,后来出家为僧,牧侠所遇的这位高僧,多半便是传承了甘大侠的衣钵。”
他一边说话,一边替韩牧侠按摩右臂,疏通伤损的筋脉。
群豪中也有几个练戳脚的,这时便站出来与常光宝攀关系,双方将各自师承来历一说,那几人都惊呼,说常光宝的先父,正是他们师祖的同门师弟,立刻便以师叔相称,对宁扬也一口一个师弟,叫的很是亲热。
之前交过手的刘三手、马跃波、关战等人也上前来,极言宁扬不愧是名师高徒,将来成就必然远在他们之上。至于阴阳掌吕谦之流,则是继杨金龙等人年之后,灰溜溜去了。
眼看大家一副不打不成交的热络模样,一直咋咋呼呼的花白辫子老头儿忽然又跳了出来,大声道:“怎么着?怎么着?是不是我老糊涂了,眼花看不明白?他们师徒,折了我天津武林的面儿,不说继续跟他们比斗,反而交其朋友来了?”
他伸手指着张战魁:“还有战魁你,你和小韩这一唱一和的,成心趁机给你徒弟扬名是不是?”
张战魁脸色变了变,强笑道:“那大哥,这话是怎么说的?小韩的本事、性情你是知道的,何须我给他扬名。”
老头儿满脸铁青指着他:“你狗胆包天,踩着世宗皇上捧徒弟,简直大逆不道之至!老夫一直硬生生忍着不说话,就是想看看在场有没有忠臣义士批驳你这皮肤,没料到,没料到啊!一个个都是无君无父、见利忘义的狗贼!”
他这一下,可把在场所有人都骂进去了。
众人脸色都很难看,有人小声劝道:“老祖爷,现在是民国了……”
“民什么民国?”老头儿就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反手一嘴巴子打得那人退出几步:“什么狗屁民国,都是一干不知皇恩浩荡、不知忠君报国的刁民!狗贼!”
他哀嚎着,向北拱手道:“皇上、皇上还住在紫禁城呢,你们竟敢拿世宗皇帝大行之事消遣,要是皇上没退位,一个个都是灭族之罪!”
这时候溥仪的确还住在宫里,要到192年,才被冯玉祥撵了出去。
宁扬早看他不顺眼了,此刻见他发疯,冷笑一声,便待反唇相讥,却被师父常光宝拉住了。
“无君无父、无君无父!”老头儿骂了半天,见无人理会他,似是失望之极地大哭三声,跌跌撞撞,往门外去了。
宁扬抓抓脑袋,扭头去问刘三手:“刘前辈,这位到底什么来头啊,怎么你们一个个都称他老祖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