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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白龙逆流直上,穿梭在滔天风浪里。 姜雨芫伏在龙身上,双手牢牢扒着龙鳞,小心翼翼往前挪,来到胜将军身边,它蜷着身子,在龙背上努力保持着平衡,微微眨巴眼睛,几乎随时都会因体力不支而从龙身上滑落,掉进大河里。 胜将军蜷缩的身子里躺着姜宗志和阡陌。 阡陌依然昏迷不醒,身上湿漉漉的,毛发贴在身上,显出她又瘦又长的身子。 姜宗志手上的血已被河水冲洗干净,发白的皮肉零零碎碎挂在白森森的骨头上,一节节骨节直戳进姜雨芫的心里,她怔怔地看着紧紧闭着双目的姜宗志,仿佛自己全身的皮肉尽也随之脱落,飘在风里水里,垂死而无力挣扎。 眼泪从姜雨芫眼里倾泻而下,无声地,沉默地,浸润悲苦的命运。她多么希望用自己换一个完好的姜宗志,换他安康喜乐,没有血腥,没有流离,没有伤痛,没有绝望。活着从前的样子,于阳光下劳作,于月光下安枕,于学堂里诵读,于田野上奔跑。 可是,风浪仍不休止,白龙越游越快,一层层风浪打过来,姜雨芫和胜将军几次险些坠入大河。 眼前的生死已无力顾及,往后的生死又怎样度量。 姜雨芫定了定神,撩起前襟,一口咬下去,哧地一长声。她手里多了块长长的布条。 就这样,姜雨芫几乎撕碎了整件外衫,结了一条又长又结实的绳子,将绳子一端系在胜将军姜宗志和阡陌腰上,再在胜将军肚子上绕一圈。将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然后,一步步朝龙头爬去。 风急浪高,姜雨芫跌跌撞撞,终于爬上龙头,摇摇晃晃站起来,高举起系着绳子右臂,刚刚将绳子在龙角上绕一圈,忽地一个大浪扑来,卷起姜雨芫,把她甩了出去。 姜雨芫悬在半空中,右臂坠在龙角上,来回上下飘荡,风里夹着水花,如利刃刺在身上。透过风浪,她时而能看到姜宗志他们,也从龙身上滑下来,泡在河水里,跟着白龙顶风逆流向上。 大家的命,都系在那根绳子上,飘摇晃荡,生死不定。 姜雨芫不知自己何时昏了过去,醒来时,脑中还在不停地摇晃,风,水,全灌下来。 眼前的眩晕转呀转?转成一个个光晕,明亮,刺目,让人睁不开眼,但又不得不睁眼。姜雨芫试了试,慢慢适应强光,睁开眼,看到无数高耸入云的大树,又高又粗,超过她所见过的一切的树木。 大树不仅高大,而且绿的发亮,浓密的,充满力量的枝叶层层叠叠交织成绿色的大网,网住云空。光晕从缝隙里照进来,落在地上,熠熠闪耀。 “你醒啦!” 师泽的大脸伸到姜雨芫面前,几乎是吓了她一跳。 姜雨芫缩缩身子,坐起来,叫了声‘前辈’。 扭头找寻,发现姜宗志就在自己近处,胜将军和阡陌偎在他身边,安然地昏睡着,脸上挂满疲倦与劫后余生的恬淡。 姜雨芫急忙爬过去,在确信大家都活着后,稍稍放心了。 轻轻推推姜宗志,他没有醒,身上却滚烫,双手在水里泡救了,已经开始糜烂。 上一次还是在东封城,姜宗志染上瘟疫高烧不退,是阡陌用自己的血救了他,这一回,阡陌仍在生死边缘徘徊,又有谁能救姜宗志? 师泽看穿姜雨芫的忧虑,摇摇头: “一个凡人小子,被灵禽伤成这样,难救了。小姑娘,你听我一句劝,要想活命,不如回头去找那个银牙,他救的了,也甘愿救。到这里,你们多半进不了谷,老身我守在这里数千年了,见过多少人和妖慕名到东鱼谷拜神求仙,过得了我这一关,却不得入谷,做了林中的泥土,把这些树养得高大参天。你大可揭开枯枝烂叶看看,是不是残留着骷髅白骨。” 嘿嘿! 苍玦略带讥讽的笑声在林子里飘荡,小声咕哝: “老身,终于承认自己老啦。” 师泽正要发作,忽而想到一个好主意: “小姑娘,既然入不了谷,我就再把你们驮回去,一来一回给你个便宜,只要把那颗水玉珠子给我就成。” 苍玦闻言,猛地一股烟冒出来,叫道: “不行不行,雨芫,咱们宁死不从。” 师泽抬起巴掌,作势要打下去。 苍玦高昂起头: “你打,我看你敢打,定真师祖就在谷里,你打我就是罪上加罪,数千年的天惩还不够你受么!” “你块破石头还敢威胁我,少拿定真祖师唬我,早该在外头把你制住了,省得些麻烦。” 师泽嘴上这么说,真就放下手,气道: <

> “也好,教你们在这里等到死,我再来收拾你这块破石头,不急,不急。” 把自己说畅快了,化成白龙,转瞬间窜出林子,远远听到扑通一声,想是跳进河里游走了。 师泽一走,苍玦也没了气焰。 姜雨芫把姜宗志放平,好教他舒适些。摸摸身上,除了水还是水,什么也没有。 起身到四处查看,发现所处之地除了林子还是林子,无边无际,找不到出路。 姜雨芫折返回来,拿出水玉,想了又想,无奈叹道: “前辈,林子大的无边,再找不到东鱼谷入口,宗志便撑不住了。这里异常阴冷,我们还饿着肚子,天黑前一定要出去,若拿你跟师前辈交换,还望你能体谅我的难处。” 苍玦忽地冒出来,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换不得换不得,到那老太婆手里,我就是死路一条。你历经千难万险才到这里,就差最后一步,怎么能无功而返。而且倘若这时走了,你弟弟和那只小狐狸就更没救了,只有找到东鱼谷,才是真的救了他们。天黑怕什么,我有火,你看!” 鼓起腮,猛吹一口气,一团火焰从苍玦嘴里冒出来。 姜雨芫见状,立即从地上捡起几根枯枝,引了,堆在姜宗志近处。 苍玦吐完火,嘴里残留一股黑烟,呛得他咳嗽几声,抹了一嘴黑灰。 捡起表层的枯枝,腐烂的树叶下隐隐露出一段段的白骨。姜雨芫赶紧退到别处捡拾枯枝,发觉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显露些白骨。可见,偌大的林子下埋葬了不知多少生灵,他们都曾饥寒交迫,满怀希望而来,于绝望中死去。 枯枝越堆越多,篝火越烧越旺。 姜雨芫烤干姜宗志身上的衣衫,把阡陌身上的毛发梳理好。 胜将军恢复些精神,横卧在姜宗志和阡陌身边,用肚皮温暖他们。 苍玦在火堆边飘来飘去,揪着白胡子自言自语: “入口在哪儿呢?入口到底在哪儿?” 姜雨芫坐在姜宗志身边,轻抚他滚烫的额头,暗暗在心里祈求:宗志,一定要好起来,要好起来啊! 疲惫与绝望让她神思恍惚,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回忆留在旧衣灰烬里,剪下一缕头发烧掉,便能让回忆入梦。 好吧,姜雨芫忍着痛,拔下几根发丝,放进火堆里。 发丝烧起来,姜雨芫托着姜宗志胳膊,慢慢躺在胜将军身上,闭上双眼,沉沉入梦。 梦里有光,柔和温暖。 光里站着一个同样柔和温暖的背影。 姜雨芫站起来,向那背影走去。 她的脚步轻盈,踩在软绵的土地上,那曾孕育了祖祖辈辈的肥沃的土地,踏上去就能感知它的与众不同。 于广袤的天地间,有那么一片土地,有麦田,有阳光,有风,有雨,有热闹的生长,有静谧的时光,有烟火的气息,有默默等待归人的家。 那个地方属于每一个它孕育的生命,属于姜宗志,属于姜雨芫。 土地那样软,姜雨芫越跑越快,弃了鞋履,赤脚尽情地奔跑,放声呼喊: “娘亲!” 那背影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暖若春风。 母亲张开怀抱,等待姜雨芫飞扑进她怀里。 姜雨芫跑啊跑,跑回那最美的时光里,淹没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嗅着久违的芬芳,笑成花儿一般的模样。 母亲抱着姜雨芫,把她高高举起,抬着下颌望向远处: “芫芫,你看!是爹爹回来了吗?” 姜雨芫伸长脖子张望,一条田间小路通向金灿灿的麦田。麦田里晃动着一个健壮高大的身影,那轮廓牢牢刻在姜雨芫脑海里,从不会因岁月磨砺而消散,只会因时光流逝而愈加深刻清晰。 父亲像一面坚实牢固的墙,可遮蔽雨雪风霜,阻挡艰险困苦。墙下有根,扎进脚下的土地,长出一个家来,有他,有母亲,才有生的来处。 “看见了吗?芫芫,高些,再高些。” 母亲高高举起姜雨芫,让她看清整片麦田,整个儿的天地。 高些,再高些! 姜雨芫发出梦呓,一声高过一声。 苍玦挠着头,飘到树杈上,问一句: “够高吗?” 姜雨芫没有醒来。 苍玦再往上升,到了树顶上,又问一句: “够高吗?” 姜雨芫仍是没有醒来。 天正在慢慢变

黑,青红色的云空朦胧又高远。 苍玦踩着树冠,被风吹得左摇右摆,晃悠悠到这边来,晃悠悠到那边去,头昏脑胀,几乎撒了架。 飘到一株最高大的树顶上,才要攀附树枝停下来,忽地眼前一亮,欢呼道: “找到啦,找到啦!” 一下子扎进林子里,烟雾的身子在枝叶间绞成零零散散丝丝缕缕。 直到苍玦神速冲到姜雨芫身边,几乎就剩个脑袋,他一边对着姜雨芫用力吹气,大声唤醒她,一边发力吸引散在枝叶上的小团烟雾,重新汇聚成完整的自己。 姜雨芫睁开眼,深思犹在梦里没有回来。 苍玦急切地催促: “走,快走,趁天黑之前。” 他慌乱地飘到胜将军身边,对着胜将军的耳朵猛吹几口气: “好家伙,起来,驮着那两个。” 那两个指的自然是姜宗志和阡陌。 走,走走走! 苍玦催的一声比一声急。 姜雨芫近乎是空着脑袋把姜宗志挪到胜将军背上,胜将军驮着姜宗志轻轻起身,唯恐弄疼了他。 阡陌虽然轻的不能再轻,腹中空空的姜雨芫抱着她还是十分吃力。 胜将军似是瞧得明白,歪着脑袋蹭蹭阡陌,是要也把阡陌驮上。 苍玦在后驱赶胜将军: “快快快,天黑就找不到路了,要快要快。” 姜雨芫亦被他推着往前快步走。 走着走着,苍玦忽而调转回去,嗖地又回来,呲牙一笑: “我去吹灭了火。” 苍玦着急忙慌地带领着大家在林子里穿梭,一时往左,一时往右,一时往前,一时往右。绕的晕头转向。好容易停下来,苍玦又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进吧。” 进哪? 姜雨芫完全清醒过来,前后左右都是一样的大树,往哪儿进哪? 苍玦一手牵着胜将军,一手拉着姜雨芫,向前一步,迈入另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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