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渐渐进入尾声,桌上的客人陆续离席,和周国富道别后,众人纷纷回家,原来接踵摩肩的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还在贪杯,许是喝大了,时而大声吆喝,时而低声囫囵。
在靠近墙角的一桌,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席,他早已放下了手上的筷子,也放下了酒杯。他面色赤红,满头大汗,眼神飘忽,一直向还有人的那桌张望。看来他也喝得不少,但还有意识,好像在找什么人。
他几次拉开屁股下的长凳,扶着方桌,想下席,每次迈出去三步,一瘸一拐的,又摸了回来。他就是周国富的远房表弟二虎子。
周国富送完亲朋好友,回来看还没有走的客人在干啥,他一眼就看到了靠墙那桌,只有一个人还坐在席上的二虎子,他以为他喝醉了,好心过去关切。
“喝得不少啊,还清醒不?”周国富来到二虎子的旁边,见他满头大汗,满面通红,猜想是上头了,喝多了。
二虎子扭过头来一看,原来是周国富,正好,找他有事。
“我没喝多,我没喝多,我还清醒着呢,我就是在等人,等你弟弟国民。”
“你等他干啥呀,他可不认得你,他比我小很多,都没见过你。”
“不,我只能找他,这事非得找他,找其他人都没有用。”二虎子一把抓住周国富的胳膊,好像有事求他。
“没事,不管你是不是找他,反正今天大老远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帮不帮得上忙再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他帮忙,我还真是需要他帮忙。”
“来找他的,基本上没有心里不搁事的。说来听听吧,到底啥事,我给你参谋参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你弟弟一句话的事,打声招呼事就办完了。”
“你太抬举他了,他也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他能有那么大能耐,你以为他孙猴子啊,神通广大。”
“你可别瞧不起小官,再小他也是城里的官,到乡下来,他吐一口唾沫都能把乡里人淹死。”
“不跟你吹了,你就说什么事吧,看好办不好办。”
“还是你直接。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就我那儿子,那好吃懒做的儿子。我前面不是说了吗,他就是个混混,到处混吃混喝,跟那帮黄毛一起,不干好事。心眼也不算坏,就是蠢,讲义气,跟那帮黄毛讲义气。”
“讲义气是好事啊,只要不杀人放火,偷鸡摸狗,还算是个好人。”
“有些义气就不能讲,你跟那帮黄毛讲义气,把你卖了,让你去坐牢,你还以为那是跟他们讲义气。”
“你那儿子被他们卖了吗?”
“不是卖了,是害了,这帮小杂种,一点兄弟情分都没有,平时跟他称兄道弟,真遇上事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是怎么个害法,害他哪里了?”
“就上个月,黄毛一帮人在街上的游戏厅玩,本来玩得很开心的,他们里面有个人手贱,就撩旁边一个姑娘,还拿手摸了她屁股,那个姑娘就告诉她朋友,她朋友也是个混混,就给那个姑娘出头,但是他们只有两个人,黄毛这边有6个人加上我儿子。那一对男女就吃了哑巴亏,那个男的就被黄毛轮流打了几巴掌,那个姑娘也被人动手动脚的。”
“混混打混混,常有的事,就看哪边兄弟多。”
“黄毛他们不是把别人一对朋友打了吗,他们很得意,玩得更起劲了,就没有走。哪知道,被打的那个男的也不是好惹的,他回去就叫了一帮人又返回了游戏厅。我儿子说有6、个人,有几个手上还拿着三四十公分的大砍刀,回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说要讨回面子。”
“吓人,这打得过吗?”
“我儿子他们有几个黄毛也带了刀,没有那么长,就水果刀。他们看着打不过就跑,那帮人就追。跑了几百米,跑到街上供销社里面,里面有卖锄头、砍柴刀的,他们就拿起来对砍。别人是边打边往外面退,我儿子讲义气,就留在最后面,给他们打掩护,越打人越少,最后公安来了,黄毛就剩下一个人加上我儿子,对面还有三个人,其他人都跑了。这几个人就都被公安抓到派出所去了。”二虎子长叹一口气,右手在桌上狠狠的锤了一拳,“蠢得要死,别人都知道跑,就他讲义气,留在最后面打掩护。讲什么义气,害死他自己。”
“你怎么知道的,他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啊,不是大队里通知我去街上派出所,我都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都被关起来了,我儿子左手臂被划了一刀,有这么长,还好没有砍到筋,伤得不是很重。”二虎子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十五公分。
“要关多久,派出所怎么说的?”周国富继续追问。
“不知道,派出所说等通知,我儿子说对面也有人被砍伤了,不知道重不重,要是很重,他们就要待很久。”
“过了多久了?还没有消息?”
“就上个月,快三个星期了,还没有收到什么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人。”
“你找国民就是
想知道什么时候放人?”
“对,我也不知道派出所要关他多久,要是个把月也就算了,就当是买个教训,让他好好在里面反省一下。要是关个一年、二年,我就想求求国民,能不能找找关系,给他判轻点,我倒是无所谓,是他妈想不开,要是关个几年,他妈怕是等不起,这才几个星期,她就天天在屋里抹眼泪,要死要活的,不是她这个样子,我也不会腆着个老脸,不请自来了。”
说这些话的工夫,周国民那桌贪杯的人也慢慢散了,周国民挺着个大肚子,松了松皮带,正要往屋外走,二虎子眼疾手快,转身向他挥手,“国民,国民,你等会走,我找你有点事。”
周国民并不认识这个向他挥手的人,一时间有点蒙。
“这是我一个表弟,算起来你可以叫他一声哥,他是我小时候一起玩的兄弟。他有点事,想找你帮忙。”周国富看出了弟弟的茫然,赶忙给他介绍。
既然是自己的亲哥哥开口了,周国民也不好拒绝,他整了整衣服坐到了他哥旁边的长凳上。
“找我啥事?哥,有话直说。我哥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