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声音很大。 微生梧下意识去看袁茗卿。 “放心,醒不了。”周岫没好气地说,“想好怎么解释了?要我说……小归陛下虽然出了个昏招,但也未尝不是个好法子。” 微生梧瞥一眼周岫,周岫只当没看见。这人好像心情十分低落。但不应该啊,以他那万事留一线的性子,又涉及到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不是应该对各种情况早有准备吗? 继续叨叨:“年纪小不是理由,有多少……” “是理由,时代背景不一样。我未强求您除了段姐不看别人,您也不能强求茗卿很快适应殇弃。这是一样的。” “茗卿从前的生活和平安宁,可能仍有黑暗和不公,但背负的人不至于是一个大二……呃,大一学生。他早熟,但这仅限于会为未来考虑更多,处理事情可能更加圆滑和务实。” “你不能对一个动刀会刮鱼鳞,哦实际上这都很不容易的,你不能要求这样一个孩子,提刀杀人面不改色。他甚至还没有出校园。” “他的手,没沾过血。很干净。他的眼中即便不是非黑即白,也不会对弱肉强食有好感和赞同。他……喜欢、憧憬着,公平正义。对这个词抱有无限想象,和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依赖与热爱。” “对未来的很多憧憬里,唯一没有的一条,就是背上命债。仅从这一点上,我……我就……” “没错,直面危机会让人迅速长大,但还有揠苗助长。我固然要提醒自己不能因噎废食,但也绝舍不得就放着这孩子孤独地成长。” “他只是一时不适应,他还没有自保的底气。食嗟来之食,不丢人。想找人庇护,不丢人。会害怕,不丢人。” “他不是想着害人以保全自身,不是想着吸谁的血来丰满自身,他不是想着缩在别人背后截胡胜利果实。他只是想活着,本能的,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想要活下去。” “想活着,活下去。无罪。” “生命无罪。” “有错的是活下去违反了立身之本,有错的是活下去损害了他人,有错的是连活下去都要受良心拷问的世间。” “在这里,他无依无靠,我就是他的前辈,我就是他的引路人。他选择安逸,我会护他一生;他选择成长,我会劈波斩浪。” “小孩儿想学什么,我会教他。小孩儿想做什么,我会支持。” “我会教他,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我还活着。” “小孩儿就没理由受不值得的苦。” “我同小归不解释,是因为小归明白,但在故意挑刺。我和您解释,是希望以后你们相处,您不要对茗卿抱有偏见。” 周岫看着这个算他照顾大的少年,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说。不会有一点不合适。 想说很多。 ——养条狗会对你摇尾巴,养着他凭什么不能让他留下? ——他手上没沾过血,你就是天生的刽子手? ——想活下去他无罪,你有? 但最终,这辈子优柔寡断的老先生只叹口气,反驳道:“我没看别人。” 闻言,微生梧眉心一跳。“是,您只是连段姐也不看。” “我……我,是说,你悠着点,溁园还指着你撑着,遥之,如倾几个是出了手,尤清和莫青几个却才——” “停停!周哥这话像我要托孤……周哥尽管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梧也不会劳烦您——” “滚滚滚!呸呸呸!什么话都敢往出说。你……打算出去?” 微生梧有几分迟疑,“是。想去看看。” “……你,唉……去吧去吧,这小子我替你守着——不对吧?小桐不是搜完魂了,都就差昭告天下把夏柔接到梧桐巷了。你还得去护(倒)法(贴)?” “我……想去看看。” “就只看看?” “……”微生梧突兀地惨笑出声,“如果那孩子才是我要找的人……我这些天,是在做什么?现在,还要去伤害她。周哥,我不应该去。” 微生梧抚上袁茗卿的眉心,声音绝望。“我不应该去。百分之五十。可能是茗卿,也可能是夏姑娘。茗卿,快醒。你醒了,我就走不了,我要对你解释。” 毕竟,你也是百分之五十。 “你的目标不是小桐?!” “……不是。” 微生梧解释:“桐儿不知为何认定夏家的小姑娘是变数,也是找到她兄长的可能。那时茗卿刚来……我很,兴奋。所以我忽略了。我的错。” <
> “桐儿的魂魄受了伤,我不知道,这次也没能替她分担。桐儿心境提升,多难得的机会,就可以一句提升许多修为,却灵石不足,我没上帮忙……” “当时不在。哈……多可笑,我在做什么,或许练字在赏花,甚至可能在无聊地看着漆黑天幕都兴奋地想笑,美名其曰在赏月……桐儿痛到‘宛如在眼前死了一遍’时,我不在身边……我……” “我的错。” 微生梧的声音暗哑,像要散掉。“周哥。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桐儿在给夏姑娘搜魂。那……我怎么办?” “……”周岫艰难到,“搜魂之术,有伤天和。一次能活下来都是万里无一,没有后遗症绝对是上天保佑。你想第二次……” “回来!微生梧!不许走!你走,你走,我就扎他!拿针扎,那么粗的针!” 微生梧却像想清楚了,走的潇洒。一句话意气风发。 “放心。我还活着呢。” ——就不会让小孩儿们有事。 周岫气得脸色铁青,愤愤锤了一把床。锤人是不敢的,不敢的。 微生梧划了空间,径直到梧桐巷,天色还早,隐在半空中点了根树枝立着。 此时夏知微刚醒,坐在梧桐巷的床上,只觉得不真实。 ——她竟然真的是那万中无一,不,简直比那更幸运。没受什么伤,头疼比刚从原主身上醒来时还要轻微,按着桐桐的建议睡这么一觉就完全好了! 桐桐说过,里看过,搜魂的最差结果是被搜之人抵死不从,然后炸开,拖着搜魂之人同归于尽。那样桐桐不死也要半残,至于夏知微?更是魂飞魄散的彻底。 即便侥幸桐桐成功获取的魂魄的记忆片段,其实大抵她夏知微最好的可能也就是失忆,或者痴傻。一个人的魂魄何其细微,怎么可能被翻找而不受损伤? 但……回去或许可以买个彩票看看呢!回去,回去啊……好遥远,里第二世桐桐确实飞升了呢,殇弃大陆千余年的第一人。 不过,或许她抢了原主的幸运,桐桐并没有找到残留的魂魄,说以后若是遇到大能可以请人家再看看找找,但搜魂是不行了,一定会有成倍的损伤…… 夏知微靠窗想着事情,在别人眼中像是在发着呆看风景,成为了另一道风景。 “师妹?知微师妹?”少年约么十五六岁,站在树下抿着唇笑,双眸清亮,气质温润如玉。 像……茗卿。 “云落!……师兄。啊……抱歉我……” 直呼大名……夏知微:qaq还没习惯把里的人物带到现在的关系里,桐桐是不计较,但别人可不一定。 尤其云落这个狠人。 云落边搭话边朝窗下走过来,“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哦~小知微还没把梧桐巷的兄弟姐妹们当成一家人,对不对~” “……”这肯定是不对的,但她现在就是个挂名弟子,把自己当成梧桐巷的一家人?真马不知脸长了。“师兄,净冤枉我~” 装嫩扮个可怜给夏知微整的都有点不适应,但看云落仍面色如常,不禁叫人感叹不愧是做大事的。(云落:?我觉得你在冤枉我?) 云落不觉得有问题,这小姑娘不答话直接甩脸子他都不奇怪。 夏柔的名声事迹很好打听。即便夏父夏母卯足了劲想给夏柔立一个好名声,奈何自毁长城,把人宠的太过,在外也半分不知收敛。而夏家只是一个商户,有些闲钱,但地位么?呵呵。谁听他的! 嚣张跋扈,性烈而强硬,在外不动看人脸色好坏,一不顺心就要不管不顾地闹,在家里更动辄打骂仆从……这些名声大半是真的,也有添油加醋。 云落知道信尽不如无的道理,但还是对眼前这个能沟通的松口气。 “我没大你两岁,修为尚浅,没到取号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字,如倾。你刚来,难免还不适应,有什么缺的,不习惯的尽管找我……我就负责新弟子的这些,没什么麻烦的。” “大家都是很好说话的人……” 云落在窗外倚着墙,吧啦吧啦叮嘱着梧桐巷的规矩和注意,夏知微大多知道,但不好说明从何而知——梧桐巷还没有后期在凡人界也口口相传的名声。 不过……桐桐竟然这个时候就和梧桐巷搭上线了,还能做些主收挂名弟子,这时间线真是乱的一团……是哪一世呢? 不对!梧桐巷还名声不显,虽然在修真界是后起之秀,实力好,运气佳——都说好的像开了挂(夏·知道内情·知微:真开了挂诶,老天爷亲闺女呢),但凡人界是不懂这些弯弯道道的。 而原主父母是
纯粹的凡人,对有一点灵根的原主极为宠爱的同时,也寄希望于让原主拜入仙门,得道成仙。 但他们对此一窍不通,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微生家的选拔——还害得原主就此殒命。夏知微在夏家“昏迷”着思考未来时,没少听夏母念叨:“可不去了,什么破仙家,都是一群害人玩意。害苦我儿哟!” 那……问题来了,桐桐是怎么做到让他们松口的呢?不会……强买强卖吧,夏知微有亿点心虚。 云落看出夏知微时常走神,心里叹气这就是命好啊,面上不显,仍和善温柔地挑了重要的事项跟人交代。算了,以后多看顾着吧。 “好了,也就这些……说起来是师兄不对,知微刚来正是疲惫的时候,我却一个劲说个没完,实在对不住。” 夏知微:……有些脸红。明明是人家好心好意来提点她,她还走神……这也太会说话了吧!连忙否定,却除了感谢连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总感觉云落投过来的视线像在叹气,但又看不出来,觉得是冤枉了云落。不由更加羞愧。 送走了人,夏知微幡然醒悟。愧疚个毛啊!呸,不是,不是说人家好意而来自己辜负了却不必愧疚,而是这个人……这个人,他……他—— “想什么呢?知微?” 啊,桐桐。夏知微打了招呼,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那些事告诉桐桐。但一来她没证据,二来……终归,疏不间亲。 “如倾这个人啊,对谁都这样,小妮子不许思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