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走,那边有一个用冰雕画的,要不要去看看?” “——可以买家自己动手。” 这也很难不让人动心。 夏知微的思绪在梧哥从前是干导游的还是干销售的之间转半圈,就被拐到小摊子前面。 ——脑子这东西有自己的想法,多转不了一点。 “好贵啊……” 这又成了夏知微看了一单生意成交后最直观的想法。 “是圣山上采下来的冰,比其他的更纯净漂亮。寓意也好。” 那个传说有神迹的圣山?夏知微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是看梧哥碰上冰块的指尖已经冷得发青,附和一句,“确实,温度也很低。” 那摊主刚才凝神雕刻,只听见夏知微夸这么一句,闻言十分高兴,“那当然,这芯子我可填充了一点冰系灵核的粉末!” 夏知微:“……” 这脸打的。 摊主没察觉他的潜在顾客中的一个脸色奇怪,又百分的自得千分的骄傲万分的开怀,眉飞色舞之间却还勉强抽动脸上的肌肉压着,显出不伦不类的自谦来。 “俺老朱,那可是绝对童叟无欺的实诚人!是个……是个……那,那什么玩意儿来着?那词儿……” “儒商。”微生梧狭长的凤眸看着并不和善,但额际垂下来的青丝一缕却将本来的三分温和亲切渲染到了十分。 “对!”那摊主一点也没觉得不对,“想”起来这个词,叫他很是兴奋,对这两个在摊前捧场的少爷小姐好感也显著上升了许多。“俺是儒商!” “你……”他终于分出点精神仔细看贵人,一边思量要怎么雕才好看……“是你!您……您——” “是啊老丈,我又来了。” 哥……? 【几年前来过一次,他当街拦我做生意。我就吓唬他要做得好就把他介绍给贵人,做的不好就掀了他摊子。】 【嗯……还不错。我和阿棠提过一次,看他记我这么牢固,可能阿棠后来也找过他。】 夏知微默默无言,这就是梧哥的好处了……她都不用问。【快乐jp】 摊主认出是那位祖宗,一眼也不敢瞟向夏知微了—— 他这手艺难得,是这里独一份,但开始时不好开张。年少无知时他瞧着这位爷领着一个粉雕玉琢玉树临风大陆第一可爱第一帅的少年,两人一手攥一串糖葫芦……往事不堪回首,总而言之,看着就好说话。 他一莽……差点就没以后了。啧!还是没忍住,看一眼夏知微。啧啧……祖宗审美……越来越低了啊。 “七爷可还要雕上次的公子?”摊主搓搓指头,有点手痒。 他在这摆摊子,见过不知的美人儿几何。但长成那样的……可真好—— “仔细你的皮!” 摊主皮一抖,连忙拽一拽,裹得更紧些。 差点忘了,这位可是敢当着那个大陆第一可爱第一帅的小公子的面,给他另一位公子的画像让他刻的狠人。 “那这次……”这才几年啊,那位小公——呸!那位大陆第一可爱第一帅的小公子就被新人给替了…… 微生梧把夏知微推出来。 摊主松一口气。 “她男朋友。” “咳咳咳咳……”这口气是下不去了! “和她。” “!!!”好吧,熄火了。你厉害,你说了算。 微生梧挑挑眉,【应该不只阿棠找过他……可能小狼崽也找过……他有点怕我。】 夏知微:梧哥你好有自知明哦……【内种语气jp】 【我的意思是但那和我无关!这只雪精皮糙话也糙,惹事的本事一点也不小。】 夏知微:……她真的没想法! “刻好要多久?” “……三——”天。 “……个——”时辰? “刻!不不,对!三刻!就三刻钟!就好!”宛若火烧屁股,摊主没了半分八卦之心,收拾工具撸起袖子就开工。 微生梧:……小狼崽,干了什么?“好,这是定——” “没……没必要。”他腿软,嘴也有点不利索,“为您做事……小的……荣幸!” 微生梧:真的好像他是个恶霸……“也行,回头我把灵石给那位贵人,他……或者他徒弟转交给你。” “知微,那你就在这等一会,再去买些耐放的吃食在店里等我。我回山上把
东西装好,咱们随时联系。” ——这完全画蛇添足,夏知微想。就算梧哥不好再回这个摊子叫摊主尴尬,也完全没必要这样折腾。 他们早对路线做过计划,夏知微知道接下来要坐传送阵回雍州去夏家。“哥把气息牌给我,我可以去传送阵那里买了票等您。” 还省的梧哥要再找她,也省得梧哥找到她还要带着她去打点买票。 ——传送阵要靠气息识人,识了人才能保证不被保护罩排斥到空间风暴里去。梧哥这种以前用过的还好,她这种没录过气息的,手续要很复杂。 “哥想陪着你。” 夏知微想了想,梧哥回山上肯定要和阿棠棠叙旧……“这次我自己办,以后梧哥再陪我?” 微生梧眸中微闪,“乖,等着哥。” 啊这……没得说了。等吧——反正也没什么急事。 …… 阿棠还在睡啊……微生梧把阿棠给的茶叶和三坛烧刀子拿好,倚着门看人。阿棠要比他高一点,蜷在那里却显得小小的一团。 “醒醒啊……” “还挺聪明……知道把小狼崽儿支出去……是怕我揍他?” “我……揍了又怎么样呢?像大人说的——兄长教训弟弟,你这个当老大又能说出什么来。我这个师叔教训大侄子,你是师尊又能管什么?” 三刻啊……还真是短。七天,也短。 “唠唠叨叨的,”杜棠懒洋洋睁眼,“我又不是没做饭。” 微生梧忍不住笑——七天,一人两天,阿棠作为第一个开始的人,会多轮一天的饭。 空中飘来一个淡红色的信鸽,微生梧心情不错地扬眉,把灵气信鸽打散,融进灵力的言语飘入微生梧的耳中。于是他面上带了几分难言的不舍,“我得走——” “走走走!”杜棠快被气笑了,“你都把东西收拾好——你不会以为你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还在睡吧?那我真的可以直接进先贤堂了,都收拾好,还有不走的道理?拿阁主糊弄我。” 微生梧没半点被戳穿的尴尬,竟然还反过来抱怨,“看破不说破嘛。” 杜棠被反咬一口,有些气闷,“还不是你骗得都不走心——阁主现在哪敢主动找你,他巴不得你在我这儿多留些日子,最好呆到小殿下把事情查明。” “阿棠生气也好软~咳,那小归接下来的日子心脏一定很活跃——上蹿下跳的。” 杜棠静默地想了想这两只能折腾的规划出的路线图,奇怪的是并不想对小归默哀以及同情——那简直像鳄鱼的眼泪。王八蛋! “对啊……他可怕你,咳咳……咳咳咳咳……一个疯起来没忍住到神鹿村把小殿下和璃哥儿都给绑回去。” 微生梧笑而不语。良久,他把话说回来,“真的是小归——他许诺如果我不直接出手,你刚才的话就是真的。” 刚才? 怕,小七?这是事实。不必许诺。 疯?小七疯不疯不是阁主能影响的。 神鹿村……其实问题不大,毕竟都过去了。 把那个小家伙定在璃哥儿的身份上?这可不是利好。 那就只剩……“阁主也同意?是你自己说的吧?” 微生梧耸耸肩,“我说……又怎么样。只许他阳谋算计我我还不得手,不许我给桐桐争取一点好处?” “此事了。桐桐就是天机阁的帝姬了。小归不会拒绝。” “……那是很好的。”能多一点保障。 杜棠沉默好一会儿才说。 微生梧不知道阿棠沉默时在想什么……可能是留恋,不舍,羡慕,亦或怨怼甚至后悔…… ——留恋。 “我可以再给你续命,我活着你就能活,我若死了……就把体内的生机给你,再给你换道。” ——不舍。 “阿芮其实算个好孩子,我承认这一点……以后可以再针对他。” ——羡慕。 “我……桐桐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她继承我的命,是我在这里的意义。就像,阁主一样。” ——怨怼…… “我无言可辩,你若是以上的都不愿……可以变作厉鬼来我梦里,索我性命。” ——后悔…… “我说完了。”你若悔了,就答应吧。 “说完了?”杜棠挑着眉竖着眼,他最近气色好很多,这样少见的神情像是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杜棠年少时见谁都笑,芝兰玉
树的好皮囊总眉眼弯弯,待人接物温和细心,被夸是天骄少年郎。一场变故把从前欠下来的泪水哭尽,虽脾气仍不温不火的好,却被连根挪到长年冰雪不化的北岭。 要端着太上长老的嫡传弟子的威严和神秘,笑是不再能够的了,哭也不太合适,惯常只淡漠着神情。适合惩戒和说教,不哭不笑,像是泥菩萨,冷着一双眼,让人难亲近。 “说完我说。” “阿芮是我徒弟,他一日在我门下,我到死都管他。但和你没关系,是生是死,你都不许多管。” “小殿下比阿芮还小很多,你要给她时间,耐心些。” “阁主……你最有主意的,我说过很多遍,要留一条退路。” “借你阿弟一言,词不达意之处,你要待我道歉。” 微生梧站着,杜棠半倚半靠半跪半坐。他拿过小七的右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仰着脸,显得有些弱势。 “天天短,年年慢,生生漏。” ——死亡其实是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微生梧笑了一下,这和以往的都不太一样。去吵人之前,他换回了来时的衣裳。 此时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轻佻恶意,微生梧拖着调子宛若吟诵。 “人人似君影。” ——人人不及君。 啪嗒,是手骨自然垂落磕在砖石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