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恒河?”
“过了尧恒河呢?”
“尧恒林?不对…”才说完,赵谰便恍然大悟,“是塞北!”
“塞北是谁的地盘不用我说了吧。”那是瀚海都护府所在之地,谁不知道大都护的嫡次子跟我们谰儿殿下有过那么一小段呢。再者,萧朔的母亲是塞北名门望族的出身,身上还有回纥的血脉,那块地方还能有谁比他更熟悉的?
“是是是,还是表姐聪慧,我竟没想到!这样,咱们有他相助,再有阿兄派去的人马,定能先一步找到齐妍。”
容枝意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你才拒绝与他去塞北,他能应吗?可别对你怀恨在心了。”
“怎么不会?此事事关家国天下,但凡是有担当的郎君,肯定会帮忙的,而且这是本公主吩咐的事,谁敢不做?定然一口应下!”
容枝意含笑点点头,抿了口茶解渴,再次端详起舆图:“经由塞北入大瑒,那是最近的路线,而最远又最安全的,便是从靠海的东北方向入境,那里由郢王夫妇驻守,我可以给王爷和娘娘去信,央求他们多加留意。”
“这样,便是最周全的计策了,只盼着在我们找到齐妍之前,她能平平安安的。”赵谰的担忧容枝意看在眼里,他们绞尽脑汁的帮助,其实对生死未卜的齐妍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怕的就是,还没等到她出丹都的地界就会被绑回去。
她叹息:“尽人事听天命,咱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有等待了。齐妍福大命大,幼时那般艰难不也活下来了?这次一定也能化险为夷的。”
两人都明白,这些话只是用来宽慰自己的。
“对了,我前几日绑了河西县伯府上的五郎,就是上回在街边要买那个卖身葬父女为妾的郎
君,你可还记得?我后来才知道,他与我家五妹妹有私,把我那个妹妹骗得团团转的,我将他蒙眼绑了,让照水亲口审问的,他还以为照水是他曾经的哪个相好呢,算起来都在我府上关了三日了,如今多事之秋,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你不是与你五妹妹并不亲近么?还给她出什么头啊,打几板子放了便是。”赵谰并不知道潘五郎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对宋嘉夕做的事。
“自然是…还有别的恩怨,他犯下那种事,我都恨不得将他抹了脖子!可他潘家虽无实权,也有爵位在身,不能平白无故就将人杀了,且如今这个关头,我也怕被人捏了把柄,用我来对付赵珩,怎样也得给他找个能杀的由头。”
“什么仇要砍了他脑袋泄愤?他难道…”赵谰猛然站起,“对你动了什么手脚?”
“不是对我…反正你就当我与他有深仇大恨。”
不是她赵谰便放心了:“我当是谁这么大胆,连你都敢动。既然你不说,我也懒得问,不过我建议,还是先将他放了,找一个月黑风高夜丢去街上,反正自始至终蒙着眼,他也不知道是被你绑了,等熬过这段时日,战事了了,找个给国省些银钱的由头,把他家这本就莫须有的爵位收回来,等到那个时候还不任你处置。”
当初绑人的时候是痛快了,眼下却犯起难来,这个时局之下,她不能将潘五郎关在容府太久,不然迟早生出变故,反正现在小五也看清他那副嘴脸了,剩下的仇就只能忍一忍晚些再报了。明确这是时下最稳妥的法子,容枝意便吩咐人照做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她朝赵谰竖起个大拇指:“还得是谰儿聪明,就照你这样办!”
回程路上轻云还在说呢:“娘子就应该趁乱抹了那潘五郎的脖颈,瞧眼下百姓们最关心的便是战事,潘五郎死了也算不上大事,没人会在意的。”
“就是这个关头,我们才不能自乱阵脚。轻云,你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我不能拖累了阿兄。将潘五郎丢去街上的事,也不能由咱们的人出面去做,要是被人发现了,我怎样都脱不了干系。”
可找谁才能不被发现呢?等马车行到府上,容枝意下车便看到了那位爱说教的三姑姑带着姑父和几个弟弟妹妹们回门,她忽然就想到了,“快去!去徐府传话!这事儿只有徐元洲能办!”
徐元洲这样的人,身边有的是如潘五郎这般混迹各大秦楼楚馆的嫖客,想要找一个潘五郎的旧相识并不难,就是这日夜里,蒋枞在确保无人跟踪的情形下将被他打晕了的潘五郎丢去了离容府几条街的徐府后门,长安第一纨绔徐小郎君给了他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神情便让他回去了,离别前又加了句:“别忘了叫你家夫人在七娘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啊!”
当晚,消失了三日的潘五郎出现在了莺语楼当家花魁香引姑娘的闺房之中,被灌了几坛子酒后悠悠转醒,入眼便是香引姑娘柔若无骨的娇美身影,关切地问他:“潘郎君,你这都睡了两个时辰了,总算是醒了。”
潘五郎迷迷糊糊地,只觉得浑身疼痛:“我…我这是在哪…不是被绑了么?”
“你说什么呢!”香引姑娘的迷魂香帕子往他脸上挥啊挥,“您这三日,夜夜留宿莺语楼,前日找的是谭娘子,昨日是邹娘子,今日才得空找上了我,许是日夜耕耘,累坏了,这才喝了几杯竟就睡了过去,可叫香儿好等啊!”
潘五郎纵然心有疑惑,可眼下莺语楼头牌就在他眼前,香肩半露,半推半就的,谁看了不迷糊啊!要知道,香姑娘这美榻可不是谁都能躺的!
淫笑了两声,立马将香引扑到了,正要解开裤腰带,便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香引嫌弃极了,连忙将他推去一边,整理了一番仪容,款款朝外间走去。
“公子,妾已照您说的做了。”嗓音又轻又柔,直直往人心窝处挠去。
徐元洲淡然转过身,递给她一个鼓囊的荷包:“香引姑娘帮了徐某一个大忙,不过今日之事,万万要替我保密,这是谢礼,还求姑娘替我将这戏做足了。”
香引对他为何要做这事并不好奇,她想知道的仅仅只是:“公子好些日子没来了,是平日太忙了?”
“倒也不忙,我能有什么事做,”徐元洲笑起来,俊朗中还带些憨傻,“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荒唐了半辈子,也该让人生步入正轨了,对吧?”
香引痴痴看了片刻:“是。公子聪慧睿智,倘若入仕,定能有一番天地。”
“这世上,恐怕只有你会这么说我。”徐元洲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将荷包往香引怀中一塞,“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徐某深知香引姑娘日子艰苦,这不过小小谢礼,便收下吧,多存些银钱,往后日子也能过得踏实些。”
“公子竟不会再来了么?”香引急忙要他等等,“当年假母要将我卖身于忠勤伯,他手段何止残暴二字,我不愿,就被关在房中日夜哭泣,是您走过,问我为何要哭,有何心事,这才替我去寻了假母,从忠勤伯手中救下了我。您的恩德,妾一直谨记在心,往后也不知道能否再度相见,就容妾给您
磕个头吧。”
徐元洲当初也不过举手之劳,可没等说不用,香引这头已经磕下去了。
他忽然想到,要不是自己制止了忠勤伯买下香引,王妈妈也不会安排楚七娘在乞巧献舞,楚七娘也就不会被容枝意所救,一辈子都将被关在这莺语楼中生不如死。
真是造化弄人啊。
香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失落地打开荷包,里头除了满满当当的银两,和一张叠着方方正正的银票再无他物,而那张银票,正好够她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