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别怕,是我。” 之淮说着,拿起一只毛毛球就要往念汐怀里塞。 “这里黑漆漆一片,没人知道,就当是你收服的。” “我拿走了你怎么办?” “不碍事,我这还有一堆呢。” 念汐定睛一看,这之淮还真是个人才,也就收服了那么五六七八九十只灵兽吧,还不带重样的。 “不行不行,这是在考试!” “规则里有说不能抢别人的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就算我打不过你,被你抢走的。” “这不行。” “拿着,我说拿着就拿着,还得藏进虚海里放好了,钟声还没响,还有好多人没打到灵兽,估摸着就要开始抢了。” 之淮说着谨慎地看了看四周。 “你先帮我拿着这些,万一我被人洗劫了你这也还能剩点。我带你去另一片看看,要是你自己打到了,这些再还我便是。” 念汐还是觉得不妥,之淮又谨慎地东张西望了一番,将几只灵兽塞到了她怀里。 “快点,有人来了。” 两人赶紧将灵兽收进虚海,然后若无其事地从黑漆漆中走了出来。 一路上没看到半个灵兽的影子,倒是见到了几个虎视眈眈的道友。 那些个道友见他们两手空空,便也不作纠缠。 拐过一片桃花林,落英缤纷之中隐隐可见一个小山洞。 念汐提议进去碰碰运气。 之淮点头。 两人便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那小山洞里。 初极狭,才通人,爬了百来步,眼前豁然开朗。 此处月光出奇的亮 ,落在苍翠的梧桐叶上,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银光,温柔又清冷。 “据说月照千里白喜食月光,此处月光如此清甜,那小东西极有可能就猫在这里。” 月光清甜? 念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 “照你这么说,月照千里白是不是还喜欢吃甜甜的雪饼?” “诶?你怎么知道的?要腊月初雪,配上细碎的月光,含苞的青梅,是为最上乘。” 念汐眼角抽动了一下,她就是看月照千里白这个名字随口胡诌的。 没想到还真说对了。 “这个简单。” 说着念汐念诀起咒,引云气聚于掌心化作天水,再向空中一掷,霎时水光漫天,徐徐下落,至半空,凝结成雪,纷纷扬扬。 不多时,两人肩上便积了薄薄一层。 念汐从虚海里取出去年镜湖边上折下的绿梅来,插在地上,一阵光影流动,待法阵退去,二人面前已长出一株亭亭绿梅,恰是含苞的姿态,落了雪,是清冷孤绝的模样。 只差最后一步了。 她伸手接雪,在手掌团成团,倒了些母亲自己做的梅子酱进去,再收口,压成饼状,撒了些绿梅瓣点缀其上,又浇了层蜂蜜在上头,月光落在其上,凝成一层糖霜。 绝妙。 之淮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呢!” 念汐颇为得意地一挑眉。 她将雪饼放在绿梅枝上,以灵力支撑着,静待月照千里白上钩。 许是念汐的雪饼太过诱人,不多时,远处树丛里窸窸窣窣一声,有兔子一般的东西一闪而过。 又是“嗖”的一声,那白影已经渐行渐近。 之淮转头看着头上已经积了一层雪的念汐,她正猫在草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诱人的雪饼。 有一朵雪花落下来,正好落在她纤长睫毛上。 她睫毛轻颤了下,那雪花便又落在了她的眼尾,不多时,便化了,变作一颗小小的圆润的水珠,紧紧地扒着她白瓷般的肌肤,像是一颗透明的泪痣。 此情此景,美好到之淮竟鬼指神差般伸手去触。 恰好此时白影从绿梅枝头闪过,雪饼已然不见。 念汐整个人登时从树丛里弹起,不小心碰到了之淮伸过来的手,却浑不在意,飞身追了出去。 留下清醒了的之淮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你在干什么! 然后他也飞身追了出去。 之淮正四下寻找着,远远地瞧见念汐一身红衣站在雪地里,站在月色中,赶紧又拍了
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点,才静静地落在念汐身旁。 念汐转过头,“嘘”了一声,指了指右前方,枝叶掩映中,小小山洞内,那小灵兽正抱着雪饼乐滋滋地啃着,梅子酱流了满嘴,一对大大的耳朵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 不多时,那月照千里白啃着啃着竟睡着了,抱着没啃完的雪饼就这么一倒头栽了下去。 “我的梅子酱里掺了曼陀罗花粉,这小家伙睡着了。” 念汐颇为兴奋地绕开树丛,想要将那月照千里白收入囊中,双手刚到洞口,一时白光大盛,竟将她弹了回来。 空气隐隐浮来一种熟悉的气味,带着一点华丽但腐朽的意味。 念汐深思一晃,昨夜的噩梦便又袭来。 梦里有人一身白衣,孤身一人,提着长剑从台阶缓步而上,台阶上早已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那白衣人衣衫上带着鲜血绘就的点点红梅,明明是出淤泥而不染,神祇一般的气派,此刻却如地狱爬上来的修罗般,让人见之生怖。 那带血的长剑滴下一滴暗红色的鲜血来,啪地一下,画面一转,却是一红衣女子对着一池春水,落下一滴泪来。 念汐只觉得天地苍苍,白雪茫茫,化不开的悲伤裹住了自己,扼住自己的喉咙,喘不过气来。 “念汐,念汐,你怎么了,快醒醒……” 之淮不停地拍打着怀中昏迷的人儿,终于,她缓缓睁开眼来。 念汐睁眼,在之淮眼中,看到了脸色惨白的自己,突地惊醒过来。 自己还在考试,自己带着父母的期望来礼元山谋一份差事。 她赶紧坐起身来:“我没事。” 语气已经恢复了寻常。 念汐抓起一颗石子扔向山洞,石子如触蛛网,现出千丝万缕的结界来,山顶上,一层叠一层的法阵旋转着,符密密麻麻,让人望而生畏。 这里恐怕是封印着什么。 念汐和之淮对视了一眼,皆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的月照千里白似乎睡得还挺香甜,惬意地弹了弹毛绒绒尾巴。 空气里那熟悉的味道又隐隐地传了过来。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念汐转头问之淮。 后者茫然地摇摇头。 念汐凝神嗅了嗅,电光火石之间,脑中腾地升起一朵红云,继而那红云炸开,她脑子里无端浮现出一段咒语来。 她赶紧盘腿坐下,双手掐诀念起咒语来。 不知何时雪停了,硕大的圆月挂在梧桐树梢,渐渐变成血红色。 念汐胸前生出一轮红色的光晕来,仿佛是揽了那天上的血月入怀。 那光晕越转越大,最后并念汐手中聚起的流光一道,直直冲上了山顶的法阵。 一时地动山摇,狂风大作,有一团金色火焰自山顶而出直直砸向念汐。 之淮负手立在这一派混沌之间,衣袂翻飞,神色淡然。 只见念汐伸手,那火团落在她手中的红色光晕里,初时仍旧一派肃杀,渐渐地便平息了,唯余金光一点,落在念汐手心,化成一柄长戟。 念汐手心再一转,那长戟便不见了,她负手站起,仿佛寻常。 待到她再睁眼,眼底是一片肃杀,再一眨眼,那肃杀之气便如雾气遇昭阳般散去,浮现出几分如梦初醒的感觉来。 念汐呆愣了片刻,进洞将流了满地哈喇子的月照千里白抱了出来,将手腕上的水玉镯摘下,放大,套在了月照千里白脖子上。 如此,方是大功告成了。 暗处,有黑气一闪而过,往西面而去。 之淮背在身后的手指一动,便有幽蓝流矢朝那黑气而去。 一击即中。 此时无量钟声再次响彻礼元山,考试结束了。 一轮红日一跃上海平面,晨光熹微里,念汐和之淮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