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府,房。 一位车夫打扮的人正在向贺良琪转述外面有关威远侯府的传言,明明房中闷热,那人却一边低头瞄着贺良琪的身影,一边整个身体微微发抖。 听到传言说安王去求圣上赐婚必是因为想给威远侯府大公子添堵,贺良琪冷笑一声,待那人全部说完便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只见那人如蒙大赦,立刻点头哈腰地倒退着离开房,关好门后,加紧了脚步迅速离开,生怕贺良琪突然发怒再将他叫进去。虐打一番。挨顿打倒是小事,只是府上有太多人因办事不利莫名消失,他也曾帮着收殓过。 贺良琪却没多理会下人的小心思,他起身到案前提笔写下安王二字,便搁起笔,盯着纸上的字深思。 安王平日里就多多与他作对不假,贺良琪也曾困惑过,明明安王对其他人都没有过如此针锋相对的态度,自己又确信没有主动得罪过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安王对他如此厌烦。 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自从那日半夜安王找上门来,便都清楚了。 原来不是他做了什么让安王不喜,真正令安王不喜的是那门婚事。 什么为了和自己作对才抢走自己的未婚妻,外面那群大字不识一个的饭桶当然看不出来。安王明明是为了姜阿沅,才对自己处处刁难。 一个未过门的女子而已,他安王想要就让给他便是,偏偏要搞得京城内外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这是安王故意的,他不知什么时候瞧上了姜阿沅,因此记恨自己和姜阿沅结亲。 可笑,用了手段将人抢走又有什么用呢,姜阿沅必然不会瞧得上安王,且不论他与姜阿沅之间的情谊,单就拿安王和自己对比,明眼人都知道该选谁的。 安王既然在意的是姜阿沅,那若是让姜阿沅彻底厌恶安王,等到他们婚后,一定很有意思。 贺良琪脸色黑沉,又重新拿起笔,在安王两个字上,重重打了一个叉,然后拿起旁边的砚台,将剩余的墨汁滴到纸上涂匀,才揉成一团丢弃。 —— 姜阿沅早早就起来,让宁朱准备好林思溪爱吃的糕点,果然早膳时间刚过,下人就来报,林思溪到了。 姜府早年住在林府隔壁,姜阿沅和林府家的女儿林思溪颇为要好。 前些日子因祖母身体抱恙,林思溪随母亲一道去祖宅接祖母进京来修养,没来得及参加阿沅的及笄礼,这才没能在姜阿沅婚事有变时第一时间赶来。 林思溪进门后第一件事,先抓着姜阿沅的手,上上下下把姜阿沅看了个周全,见姜阿沅神色正常,这才放下心,坐下来喝了口茶。 “你不知道我听闻你被退婚的事有多心焦,没想到还没喘过气来,立马又听闻你和安王爷被圣上赐了婚。我真是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求着祖母和母亲启程回京。回京之后又立刻给你递了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这婚事如此波折。” 姜阿沅抿了抿嘴唇,“我也不知晓,退婚和赐婚都不是我能决定和操控的,我比你也清楚不了多少。” 见姜阿沅情绪低落,林思溪反倒不敢多说了,这门亲事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 安王毕竟是王爷,且是圣上的皇弟,嫁过去身份尊贵自然不提,其外没有公婆需要侍奉,也没有其他长辈会对阿沅指手画脚。 但安王又毕竟恶名在外,许多事若是安王没有做过,如何就安得到他身上呢,想必阿沅嫁过去必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这些事情说出来,也只会令阿沅的心情雪上加霜。无论嫁过去如何,圣旨已出,已是躲不掉的了,倒不如趁着成婚前的这段时间,玩些有趣的,带阿沅散散心。 “罢了,不聊这个,你既是圣上赐的婚,那安王爷再残酷也总得给圣上几分薄面,总不会对你如何的。”林思溪托腮想了想,突然坐起来,上身倾向姜阿沅,弯着眼睛提议,“不若我们出去玩吧,我听说城西新开了一家胭脂铺子,香味比旁人家的都要好。” 看着好友冥思苦想的样子,姜阿沅也跟着笑起来,“改日吧,我最近还是避避风头的好,昨天出去玩不甚遇到方姑娘,破用了点功夫才脱身。” “她平时就等着抓你的把柄好奚落你,这下子她可高兴死了。”林思溪想到平日方婉淑的样子就替好友头疼,“那好吧,等风头过了,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林思溪在姜府待到快傍晚才回去,姜阿沅知道她是特意宽自己的心,便也认真和她说笑。睡前她才发现这一日除了林思溪刚到府上的时候,她再没想过退婚赐婚的糟心事。 翌日宫里来人为姜阿沅丈量嫁衣尺寸。姜阿沅要嫁去安王府,那原本准备好的嫁妆里面有许多就
要重新准备了。嫁衣是有制式的,不需姜府准备,宫中早就为安王妃准备好了嫁衣,只要对着姜阿沅尺寸再改改便是了。 但其他衣物用具就要姜府自行准备了,这几日因怕姜阿沅心绪烦乱,没人提这个扰她心思,只姚君茵叫嬷嬷拿了嫁妆册子来细细裁夺。到也备好了大半,剩下的正准备叫人采买,安王府派了仆从送了十几个大箱子来。 派来回话的仍是拾舟。 “给夫人请安,小人奉安王之名,送来些物件。我们王爷说婚期匆忙,王妃的嫁妆府内怕是来不及筹备齐全。便叫小人先送些过来,还望夫人和王妃不要嫌弃。” 将拾舟送出门后,姚君茵让人将箱子打开,里面各式衣料、首饰、金银玉器应有尽有,甚至有许多形状新奇,给人解闷的小玩意。 看得出,准备这些东西的人是用了心的,只是不知是谁的手笔。 姚君茵默默收到姜阿沅的嫁妆中,重新改了嫁妆单子。又有些不甘心,自己女儿的嫁妆,当然该由自己操持,想了想,还是吩咐人去,按自己原本的计划采买回来。 这日之后,安王府几乎每日都要派人来送几样东西,姜阿沅的嫁妆单子改了又改,后来索性暂停修改,待大婚前日重新誊写了一份,这便不提。 安王府送东西过来并没大肆声张,姚君茵因不解其意,也没对姜阿沅提及此事,因此姜阿沅对安王府送东西过来并不知情,她正忙着指挥丫鬟们清点自己的。 姜阿沅五岁启蒙,四五经,野史杂闻,市井话本她都看过,也因此她有家中最大的房,里面有些她已看过了,还有很多没看的。 姜适和姚君茵都坚信读明理,从不干涉姜阿沅看的类型,反而平日遇到什么有意思的,都要带回来,放到姜阿沅的房里。 但如今姜阿沅要出嫁了,这些自然是无法全部带走的,姜阿沅只好让丫头们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留待日后再说。 若真的被方婉淑说中,有朝一日她被安王休弃,到时她自然还能再回来翻看。 这日姜阿沅翻检藏时发现一本有趣的,让清霜沏了一壶茶来,坐在房中正看得入迷。 宁朱进来通报,姜和颂院中的下人来讨个答复。青松带了贺良琪的口信过来找姜和颂,说贺良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得向姜和颂还有姜阿沅兄妹俩当面说清。约在明日醉香居。 大公子让来人问问姜阿沅想不想过去听听,若想去他会陪同一起,若不想去就叫人回了贺良琪。 姜阿沅不知贺良琪有什么要说的,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去一趟,即使不能做成夫妻,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在,贺哥哥说有要事,那定然同她关系很大。 第二日到醉香居时,贺良琪已经提前在雅间里面等着他们了。 见二人走进来贺良琪起身相迎,即便见过姜阿沅很多次,在姜阿沅走进雅间时,贺良琪仍是被惊艳到了,尤其及笄之后姜阿沅眉间多了几分愁思,更显得美人娇柔。 贺良琪将情绪隐藏得很好,只微一愣神,就恢复过来,邀姜阿沅兄妹落座。 想必贺良琪早就吩咐过,屋内并没有小二进来伺候,这也让姜和颂松了一口气。 今日相见其实本该尽量避免的,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不知要编排出多不堪的流言来。 好在贺兄一如既往的周到,将这些小事都已安排妥当。 即是不该赴约,便该早早结束,姜和颂开门见山,“贺兄,不知你今日相约所为何事?” 贺良琪向下看了一眼又将目光对向姜和颂,“姜兄,实不相瞒,叫二位来此,是为了令妹。” 提到姜阿沅,贺良琪就将视线转到姜阿沅身上,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姜阿沅。 “我和阿沅……,是我没有这个福分。”见姜阿沅并没有看向自己,贺良琪只好把目光重新转向姜和颂,做出一副隐忍悲痛的表情。 “但是,安王实非良人。” 听到安王二字,落座就垂着头的姜阿沅终于抬起头看向贺良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