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成亲不过一日,大婚之夜都未曾同榻,倒是要在这里共眠。
聂衍显然是不太乐意的,嘴角紧抿,眼里黑雾沉沉,倒也没有直接开口拒绝,只道:“我先去四周瞧瞧。”
坤仪莞尔,凑近他身边低声道:“在府里我便纵着你了,可是侯爷,在御前你可不能让陛下瞧出端倪。”
她这话是为他考虑,本来么,一场热闹的婚事,两人各取所需,在人前定是要夫妻和睦的,否则陛下难信,上清司的心也难安。
可是,不知为何,昱清侯似乎并不领情,鸦黑的眸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拂袖转身,藤青的衣摆拂出门槛,带了两分冷气。
好难伺候的人哦。
坤仪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又哪里惹他不悦了,只能撇嘴,招手打发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下去休息,又唤了郭寿喜准备枕头被褥。
郭寿喜似乎是犯了什么事,身上挨了板子,捂着腰来给她见礼。
“这是怎么了?”坤仪好笑地道,“你这人精也有挨打的时候?”
郭寿喜苦哈哈地点头,也不敢抱怨,只道:“前些日子伺候不周,砸了皇后娘娘的琉璃盏。”
坤仪有些意外,郭寿喜伺候帝王多年,向来只有皇兄能处置他,没想到竟能挨皇嫂的打,皇嫂一向温柔,能下这么重的手,那得是多贵的琉璃啊。
“也就是说,你这几日都不在正阳宫伺候?”
“是,奴才今日才下得来床。”
坤仪托腮打量这殿内,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如此,那你就去陛下身边守着吧。”
“遵命。”郭寿喜捂着腰进了内殿,开始轻声细语地吩咐人准备东西。
坤仪又在外头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叫上兰苕,说要出去寻昱清侯。
正阳宫落成已经上百年,几经修葺,各处都还有残留的镇妖符,坤仪走得不急,慢悠悠将这些东西扫过,发现几乎都已经不能用。
皇兄疑心太重,虽也用心治理妖邪,但始终不愿让自己身边留着这些东西,恐受其制。也就是说——
在一扇象牙嵌红木的雕花圆窗外停下步子,坤仪多瞥了一眼。
——这里的困囿阵,应该是新落成的,且非帝王之意。
困囿阵能困人的魂魄和妖物,要说是防御的法阵也行,但放在正阳宫,这东西就有些突兀了。
“殿下,怎么了?”兰苕跟着看了看那雕花圆窗,“这象牙还是去年进贡的,陛下赏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却命能工巧匠装在了正阳宫。”
“帝后感情和睦,这是大好事。”收回目光,坤仪笑道,“我就随便看看,走吧,侯爷许是就在前面。”
今日天气不错,聂衍站在正阳宫后头的庭院里,风拂其身,春芒落其怀袖,端的是姿容既好。
坤仪很是满意地看着他,待他察觉到身后有人侧过了头,才唤了他一声:“夫君~”
聂衍嘴角微抽,很是不适应,但一看庭院边角上站着的禁卫军正在朝这边打量,他眼眸闭了闭,视死如归地应了一声:“嗯。”
坤仪笑意更盛,拢着黑纱裙朝他扑过来,双臂环抱他的胳膊,继续娇嗔:“你出来得好久,也不想着回去找我。”
聂衍怀疑地看了看天色,要是没记错,他从跨出殿门到现在,也才两炷香的时间。
沉默片刻,他道:“劳殿下久等。”
坤仪很是大方地摆了摆手,然后抱着他的胳膊就往偏僻的小道上走:“既然一同出来了,侯爷便陪我多逛逛。”
瞧这阵仗,四下禁军退避远了些,兰苕也放慢了步子,留二人私语。
坤仪侧头看着聂衍,调笑似的问:“侯爷看这正阳宫附近,可有什么异常?”
聂衍双目平视前方,淡声答:“没有。”
没有?
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又重新扩大,坤仪连连点头:“没有便是好的,想必皇兄很快就会好起来。”
“殿下与今上的感情真好。”聂衍看着远处假山上的双头迎春花,“与寻常人家的兄妹无异。”
皇室多算计,这样的亲情难得。
坤仪眨眼:“我与皇兄乃一母所生,感情自然是好,皇兄从小待我也好,我很喜欢他。”
顿了顿,她又道:“所以我怕有人要害他,特意留下守夜。”
话说到这个份上,坤仪觉得,但凡昱清侯对她有一丝顾及,都该将那象牙红木雕花窗里的法阵告诉她,她都看得见,他自然不可能疏漏。
然而,殷切切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这人却只道:“殿下体贴。”
坤仪皱了皱眉。
她不高兴。
她的美人儿果然有问题。
坤仪对男人的要求很简单,好看、活的,最好还要活得久一点的。
聂衍当真是完美满足了这些要求,并且好看是极致的,活得久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她恨不得把他放在丝绒盒子里好生爱护,日日擦拭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