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成婚?楚、楚医工要同谁成婚?”
“我。”孟柔垂着眸不敢看他,“我要和楚鹤成婚了。”
“什么?怎么会?你……你上次不是说……”
孟柔别开头。
“我是个寡妇,身份低贱,愚钝粗笨,什么也不会。他能看得上我,是我运气好。”
刘二没听懂,只满心慌乱地反复道:“怎么这样突然,你怎么会要嫁给楚、楚医工?你们不是只是师徒吗?林娘子,你就算是寡妇又如何,我、我……”
孟柔往后退了一步。
刘二便知道自己失言了。
“不久之后我们便会摆酒行礼,您同县衙的郎君们若是赏脸,不嫌弃沐春堂的酒席鄙薄,也请来一同庆贺。自然,若是公事太忙,不来也无妨。”孟柔低垂着头将贴身收好,“刘郎君,沐春堂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孟柔错开他朝前走去,刘二在原地呆怔好一会儿。
“林娘子!”
他追上来,相隔几步时却停住了。
“林娘子,你很好,你心善,能识字,会治病救人。旁人认为你好,仰慕你,憧憬你,也只是因为你很好,寡妇不寡妇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人在乎,况且你还是节义遗属,我、我们县衙里的弟兄们,其实都很敬重你。你其实没有必要这样随便就许人,你……”
孟柔没有回头,只道:“我没有随便许人。楚鹤很好,我嫁给他是因为我愿意。”
“林娘子……”
刘二还在身后说些什么,可孟柔不敢再听下去,只攥紧衣襟离开巷口。
转过弯便是大街,外头阳光灿烂,照得扬气的黄土也如碎金一般,孟柔裙角翻飞,步伐不停,逃也似的冲回沐春堂。
刘二确实是个好人。
他该有个更好的女子来配他。
……
婚上交之后,婚事也算是落实了。楚鹤原想着,随便挑个日子,买些红烛、红绸之类的东西布置一番,再请个傧相,散些银两做场酒席便算了事。本来么,这婚事是假的,郎也无情妾也无意,只是个解决麻烦的借口而已,弄得太折腾,反倒是本末倒置。
可孟柔死活不答应,瞒着他私下请人挑选好良辰吉日,硬是要他从里头选一个,不然婚事就告吹。楚鹤没办法,只得捏着鼻子选了最近的一个。
四月二十六。
如今已进中旬,距离婚期不到半个月,沐春堂照旧开堂坐诊,楚鹤也照旧背着医箱出诊,若说同从前有什么区别,就是如今他手边多了孟柔备下的喜糖,四下里这么一散,不过两三日,县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他俩要成亲了。
夜半三更,楚鹤照旧坐在堂中写字,听见外头更夫敲锣,才发觉已经这么晚了,而孟柔还没回来。
江城不设夜禁,竹下县也没有会抓人的武侯,可也没到行人能夤夜不归的程度,楚鹤望着门口,幸而没过一会儿孟柔便回来了。
今日外头下了雨,孟柔身上的蓑衣全是水,她在檐下拍了拍斗笠,甩去蓑衣上的水珠,又在外头跺了跺脚,这才进屋里来。
“老师?您还没睡。”孟柔抱着东西走进来,笑盈盈道,“这样晚了,不若明日再写吧,当心伤眼睛。”
“你今日去哪里了?”
“哦,早上去给病人复诊,就是上回那位腿受伤的,这是结下的诊金。”孟柔将吊钱分出一半放进托盘,擦了擦头发又道,“下午去了成衣铺挑衣裳,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办婚仪了,来不及现做嫁衣,只能去挑挑有没有好的……”
楚鹤蹙眉:“花费一下午就为买件衣裳?就算没有病人,你的医案可背好了,医技可练习了?真是不知所谓!”
孟柔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也跟着落下来,她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只道:“是,老师,我知道了。”
见她知错,楚鹤的脸色也没那么严肃了。
“医者习业第一,经方技法必得熟谙,你起步本就晚,又浪费许多时间习字明理,正该抓紧时间进益。你素来心实,肯以旁人苦痛为自己苦痛,知道同情病人,也知道内省自身,我从不担忧你会走上歪路。但终究精习熟练才是你行医的能力根本,若只有一颗善心而不精熟医技,最终也不过是一个无能之人,空有一颗治病之心又如何能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