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球回家用网络搜索了一下公司名称，发现这家公司的投资人总共有四位：莫总、欢姐、瑞姐、刘哥。他又搜索了莫总的全名，发现在一个名叫“职人”的人才网站里有其简历——总共五年多的工作经历，之前分别在三家服装公司工作过，最后第四个工作经历就是现公司总经理，创业至今才两个月。
通过一个月时间的接触，他才知道：莫总六年前是黑社会小混混，平时当那些投资人有点儿不太听话的时候，就会把过去的经历拿出来讲，吓唬吓唬他们。
现在，瑞姐旗下门店的业绩越来越差，又一次来找他讨论解决方案。
莫总忍无可忍，这次终于原形毕露地对她发飙大吼：“早就跟你说了不能在那里开大店！你就是听不进去！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然后挽起袖子准备打人。
刘哥和瑞姐是长期合作的生意伙伴，平时都同进同出公司，私底下有亲密关系，都是对方以前在其他服装公司做业务时的下游。虽然刘哥的身型更魁梧，但即使在这个情形下，他也坚持动口不动手：“你想省钱搞零存不备货也不开自营店，所有货都从总部直接发门店，可以！但总部又等单生产，天天这个没货那个没货，你说这生意还怎么搞？！既然这样，我们就自己拿钱出来备货，又不花你老莫一分钱！”
虽然莫总一直以选址困难、占用资金、投资回报等理由搪塞他们，但真实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假如他们成功建好大店囤货，其他投资人就会更经常找他们拿货，而不是找他，届时他们俩人会主导其他加盟商的数据、财务、市场，而他则会逐渐丧失绝对的领导地位，甚至明年他们俩可能将会替代他和总部谈合作，替换掉他成为一级代理商。
于是，他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使出这招极端手段，毕竟武力是最具威慑的压制，却是最无可奈何的语言。
最后刘哥和瑞姐决定：既然对方不愿意改变经营战略，那他们就慢慢缩小投资规模，把旗下门店逐一转手给别人。
半个月后，他们找到了一个愿意接手的人。准确地说，是瑞姐找到了一个朋友“詹姐”愿意接手那间位于尼亚区的门店，由莫总主导整场招商引资大戏。
等双方成功签订为期一年的合作协议后，又过了半个月，詹姐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门店的盈利连支付房租都有困难，于是她问莫总什么时候能帮她的门店做活动。
莫总以人手不够、气温不合适、宣传物料还未备齐等理由推脱了一周，终于被缠得太烦，只好派那两位女员工过去敷衍她一天。
原本小球没有去门店的机会，恰好她们漏带了宣传板，被要求送过去。他吃完午饭，从金球中心广场车站直接搭公交车去店里，找到街边淘气牌的店标后，没发现任何做活动的气息。他进店后，看到只有詹姐一个人蹲在地板上理货，另外两位女同事已经不见踪影。
詹姐背对着门口，等对方走到了她身边了才发现：“诶？你来啦。要不要喝饮料？我去拿。”
“不用了，我是来送宣传板的，很快就走了。呃……她们呢？”小球明知她们不在店里，还是左右环顾了一下，显得是刚刚发现的。
詹姐不顾对方的回答，还是把收银台上的小盒橙汁饮料递过去：“可能还在对面玩吧。你先坐呗。”
小球大致参观了一下，店面往里走是厨房，小楼梯往上是卧室。他觉得自己坐着、对方蹲着显得不尊重，所以刚才一直没坐下，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一点半了：“早上卖了多少？”
“总共就做了两单，五百多。”詹姐回答得很没底气，似乎还有点儿委屈。
“不是说你们在做活动吗？”
詹姐朝门口方向稍微摆了下头：“你看，她们只在门口摆两堆东西就算是给我做活动了，音箱、麦克风、宣传板，什么都没有。”
小球听得出来对方在抱怨，但站在公司的立场，不方便道出真相，所以只能沉默不语。
“你看上周，欢姐在拉铎区开了家新店，一天之内卖了一万多，她们连声音都喊哑了。再看看今天早上，她们一点儿干劲都没有。”
“你跟欢姐哪儿有得比，人家是第二大股东，占股35%，瑞姐和刘哥加起来才1%。”
“哎～我觉得老莫就是在敷衍我。”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六月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才卖五千，这样下去一个月差不多一万，扣掉成本和房租，还不如去打工。”
小球此时还不方便改变立场，也防止哪天形势有所变化，以后对方把他们之间的对话拿出来反咬他一口，只能先安抚：“开店成就的是理想，时间过得更有弹性，跟给别人打工怎么会一样呢？”
“唉～你不知道，我盘下这家店的钱是跟高利贷借的，总共借了十几万。当时瑞姐跟老莫把生意吹得有多好多好、数据报表有多么好看，我一时没忍住就……现在钱都用光了，如果这家店不赚钱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詹姐说着，声音渐渐虚弱，开始啜泣起来。
小球突然意识到这家店的未来是关乎眼前这个人一生的豪赌，沉默了一分钟后，决定告诉对方真相：“其实，老莫就是在敷衍你，还有瑞姐，他们从一开始就合起伙儿来骗你。”
詹姐已经两眼泛泪光，几乎控制不住。
小球回避着对方那双惊恐的眼神，继续说道：“这个地方没什么人来逛，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还是这个牌子的款式又少又差。当然，最关键的因素是老莫不去囤货。也就是说，即使这些垃圾款式里有热销款，卖一段时间也没货供给你们了，到时候总部的货早就被其他城市的经销商抢光了。然后他还会靠一张嘴皮子把责任都推给你们，怪你们的销售能力不行，不会引导销售。”
“可他说还会不定期给我们上课培训，都是MBA里面的精品课程。”詹姐突然感觉到了对未来的恐惧、对这家店覆灭的恐惧、对自己即将负债累累甚至被人身威胁还钱的恐惧，身体开始略微颤抖着，问道：“那我现在要怎么办？一年的合同才刚刚开始，剩下的时间怎么办？”
“老莫他整天吹自己读过MBA，被各个服装公司抢着要。其实，他以前不过是个小混混而已，坑蒙拐骗的技术倒是一流。即使他想帮你把店的业绩做起来，也没有那个能力，更何况他不想，他只想躺着赚差价。所以你们的业绩只能靠你们自己，尤其是你，他早就放弃这家店了，等你倒了他再骗别人，如果骗不到顶多就关掉不租了呗。我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办，如果不能像瑞姐那样找个下家接手，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既然已经做了，就只能尽力卖，多跟瑞姐学点儿销售技巧。她从年轻的时候借钱做这行到现在当投资人，也算是女强人了。”
“我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能不能告诉我……”詹姐发现对方的话开始多起来了，想趁机多问一些，刚开口说两句，就听到高跟鞋的声音，知道另外两位小妹回来了，身体赶紧往回缩了一下。
小球见状，悄悄地说道：“以后再说。”